风险,大得像站在刀背上走。
凌晨两点,88师拔营前压低了嗓子。
“今儿是虎下山——”
“还有虎爪子抓着咽喉!”
第一波冲锋像潮,把海风都挤成热的。
解法学院那一片,子弹密得像飞蝗。
短短二十分钟,88师伤了一个营的人。
有人一边补弹匣一边喊:“咋怕?咱死,小鬼子也跟着死!”
跪至金中队长脸色通红,不知是血还是热,枪口压下去,敌人倒一片。
可他到底没走出第七次冲锋——胸口三颗子弹,让他屁股先着地,眼睛还亮着。
有人扑过去要拉,他摇摇头,嘴动了两下——没人听清,笑着倒下。
当88师一度打到日海军司令部的围墙边,楼里的玻璃都被震碎,墙角掉了漆。
一个副官伸手一摸——是灰,不是粉。
可是——火力耗尽,弹药告急。
命,卡住了。
日军的反击,是铁皮和火舌的合奏。
坦克轰鸣着撞进街道,像野牛进了菜地。
第八陆战队、第一水雷战队悉数赶来。
天边的云被火光映得通红,硝烟呛得人喉咙像灌了石灰。
阿强顶着机枪火舌喊:“鬼子这招,是生怕咱不死!”
莫晓妍一脚踢翻路障:“那咱就死给他看——看着他心慌!”
江玉娇的指尖被枪机烫得发红,还在上子弹。
天幕又响起低沉的嗡嗡声——
零式来了。
它没急着投弹,而是像一只猎鹰,低空巡场。
穆宗熙就在罗甸路口,推着弹药车,眼镜片反着街灯的白光。
“快!前面阵地火压太猛,得顶上去!”
话音刚落,嗡鸣压低成啸声,一排子弹像缝纫机的针脚从地平线拉过来。
木箱迸裂,火药的焦味直冲鼻腔。
穆宗熙捂着侧腹,还推了半米——
然后安静地倒下。
他的手指最后一次敲在木板上,那声音很轻,却像钢钉落在所有人心里。
“政训处长牺牲了!”
有人骂,不是骂鬼子,是骂天——
天黑得死死的,没有回声。
长谷川清在另一头急得像猫爪挠心。
“形势危急!速派援兵!”
接通的答复像湿木柴——迟缓、冷淡:
“明天动员,七天抵达上海。”
他愣住,仿佛听错。
第二次催电,又是同样的答案。
他喉结上下滚动,咬牙——日本人自己也怕了。
而此时,中国海军码头上,有人点燃了信号灯。
一艘暗灰色的舰影悄无声息地离开泊位,海水在它船尾拉开一道狭长白线。
阿强盯着那道白线,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预感——
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棋子,正准备从海面搬到战场上。
夜里,黄浦江黑得像一条没星光的毒蛇。
风贴在脸上,像冰刀在刮。
两艘鱼雷快艇从电雷学校开了出来,榆木色的艇身在浪尖上下颠。
艇上的战士们互相看一眼,眼神硬得像子弹。
“阿强,你觉得咱今晚是去送喜报,还是去见阎王?”
“咱是送喜报给阎王。”阿强咧着嘴笑,牙齿在夜里发白。
发动机低鸣,像憋着气的野兽。
前方,出云号在江面矗立,黑影像一块巨石。
长谷川清就在那块石头上,背挺得像竹竿,可眼皮沉得快合上。
“到位!”
艇长吐出一口热气,果断压下发射开关。
——咚!咚!
两条白蛇破水而出,水珠溅进阿强嘴里,咸得舌尖发麻。
“中!中!”一个兵兴奋地捶了一下同伴肩膀。
可第一响,却是码头炸开的木梁声——英美烟草公司,火光和烟味混着焦甜气。
第二响让出云号身形一晃,只擦破了半边“皮”。
“怎么就轻伤?老天真会开玩笑。”阿强骂一句,把帽檐压低。
日军反应快得像有人事先捅了他们的腰。
刺眼的探照灯直射快艇,随即是密不透风的机枪火网。
“左满舵!”
“来不及了!”
快艇重弹,船体像断了腰的鱼,歪到沙滩上搁浅。
阿强他们翻身撤,脚下泥沙混着血的腥。
三名技术员在最后一段空地被机枪锁死,倒下前还用身体挡着别人。
子弹撞进骨头的声音清脆,像折断树枝,却砸进所有人耳里。
他们没回去,但那股敢打的劲却回了国民政府——
报纸头条一天翻了三种文案,全是夸“胆敢捅鬼子肚皮”的英雄。
出云号的甲板上,长谷川清死死抓着栏杆。
水声、炮声全听不进耳朵,他只觉得胃在抽。
有人跑过来:“舰长,您得检查损伤!”
他挥手,像赶一只跑到脚边的小狗。
脸色白到毫无血色,他回到舱内,脱下军装,像剥掉一层硬壳。
拔出军刀,刀尖抵在腹部,冰凉透骨。
他闭上眼,呼吸又长又慢。
“要对天皇负责……要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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