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思堂内,烛火通明。
崔琰端坐于紫檀木大案之后,手中摩挲着那份来自京城的信函,眉头微蹙,陷入沉思。信是他在翰林院的一位至交好友所写,言语隐晦,却提及近日京城有贵人关注清河郡“异医”之事,叮嘱他谨慎处置,勿要激起民怨,亦不可纵容“邪祟”滋生。字里行间,透着山雨欲来的气息。
“异医”、“邪祟”……崔琰的目光落在信纸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陆然此人,究竟是异医,还是邪祟?或者说,这两者的界限,究竟在何处?
恰在此时,亲信长随悄无声息地步入堂内,躬身低语:“大人,门外有一女子求见,持此玉符。”说着,双手奉上一枚温润剔透、内蕴云纹的玉佩。
崔琰目光一凝,接过玉佩。触手温凉,玉质极佳,更重要的是,玉佩背面刻着一个古朴的“鉴”字。他执掌清河郡多年,见识广博,自然认得此物——这是“玉京山”的信物!
玉京山,并非寻常江湖门派,而是传说中超然物外、监察天下异动、护卫人族气运的古老传承。他们极少介入凡俗事务,但每一次出现,都意味着事关重大。
崔琰心中凛然,立刻道:“快请!”
片刻,那位面覆轻纱的素衣女子,在侍女的陪伴下,袅袅步入退思堂。她依旧穿着简单,但那份清冷出尘的气质,却让这满是书卷与权势气息的厅堂,仿佛瞬间浸入了山间清泉。
“玉京山门下,苏晚晴,见过崔郡守。”女子微微颔首,声音清越,自报家门,却并未行官场之礼,姿态不卑不亢。
“苏仙子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崔琰起身,态度客气了许多,“不知仙子此来,所为何事?”他心中已隐隐猜到,恐怕也与那陆然有关。
苏晚晴目光平静,直接切入主题:“听闻郡守大人近日羁押了一位名为陆然的医者?”
“正是。”崔琰点头,将陆然被控“妖言惑众”、“勾结匪类”之事简要说明,并未隐瞒,也未添加个人色彩。
苏晚晴静静听完,纤纤玉指轻抚过袖口,淡然道:“此人医术,晚晴在临川时曾亲眼目睹,确有其独到之处,近乎‘道’之边缘。至于‘妖言惑众’……据晚晴所知,他在临川活人无数,百姓感念,民心思安,何来‘惑众’之说?至于黑风寨之事,医者救死扶伤,乃其本分,若因此获罪,天下医者何以自处?”
她的话语逻辑清晰,立场鲜明,直接为陆然辩护,而且搬出了“玉京山”的名头,分量极重。
崔琰沉吟道:“苏仙子所言,本官亦有考量。然其手段非常,见效奇速,引民间神异之言,此等不受控之力,流于市井,终是隐患。朝廷法度,不得不慎。”
苏晚晴闻言,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她轻移莲步,走到堂中悬挂的一幅《江山社稷图》前,伸出玉指,虚点图中蜿蜒的江河与巍峨的山岳。
“崔郡守可知,这江河奔流,若遇巨石拦路,是强行凿穿为上,还是因势利导,另辟蹊径为妙?”她不等崔琰回答,继续道,“堵不如疏,古之明训。陆然之力,如同这新生之水,其性未定。若因其‘非常’,便一味封堵打压,恐逼其走向极端,反成祸患。若能加以引导,纳入正轨,或可成为滋润江山社稷之甘泉。”
她这番话,竟与陆然在牢中所言,有异曲同工之妙!
崔琰心中震动,看向苏晚晴的目光更加深邃。玉京山的态度,似乎并非要强行保下陆然,而是……倾向于“引导”和“观察”?
“仙子的意思是……”崔琰试探着问道。
苏晚晴转过身,面纱下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玉京山并非要干涉郡守执法。只是觉得,此子心性尚正,其道亦非邪魔歪道,或可给予一个机会,观其后效。况且,”她语气微顿,“如今盯着他的,恐怕不止郡守府。玄阴教的影子,已然在清河郡内浮现。”
“玄阴教?!”崔琰脸色终于变了。他身为郡守,自然知晓这个神秘邪教的厉害与危害,其功法阴毒,行事诡秘,一直是朝廷心腹大患之一。
“不错。”苏晚晴点头,“他们似乎对陆然身怀的某种力量极为觊觎。若郡守府此时强行处置陆然,无论结果如何,都可能引发不必要的动荡,甚至让玄阴教有机可乘。”
这番话,既是提醒,也是警告。将陆然之事,上升到了对抗邪教、维护地方稳定的层面。
崔琰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京城的风向,玉京山的意见,玄阴教的威胁,以及陆然本身展现出的潜力与“道理”……种种因素在他脑中飞速权衡。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眼中已有了决断:“多谢仙子指点迷津。本官知晓该如何做了。”
苏晚晴微微颔首:“郡守大人明鉴。晚晴告辞。”她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再次微微一礼,便带着侍女翩然离去,如同从未出现过。
退思堂内,烛火摇曳。
崔琰独自坐在案后,手指轻轻敲击着那枚温凉的玉佩,目光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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