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父亲连忙过来扶我。
我趁机用手在蕨类植物根部扒拉了几下,嘴里发出惊讶的“咦?”声,然后,费力地从松软的腐殖土和落叶层中,“抠”出了一块裹着泥土、其貌不扬的块状物。
父亲起初没在意,以为我只是在玩泥巴。但当我小心地拂去那东西表面的泥土,露出下面黄白色、略带纺锤形、隐约可见芦碗和细密横纹的根茎时,父亲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他一把从我手里接过那东西,凑到眼前,手指颤抖着拂去更多的泥土,又凑到鼻端闻了闻,脸色骤然变了!
“这……这是……”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人参?!野山参?!”
他难以置信地看看手里那根比大拇指粗不了多少、但芦头紧实、须根清晰的人参,又看看我,再看看周围的环境,仿佛在做梦一般。
“念念,你……你从哪找到的?”他蹲下身,急切地问。
我指了指刚才绊倒我的地方,那片蕨类植物下面,又用手比划着,意思是“就在土里,一抠就出来了”。
父亲连忙拨开那丛蕨类植物,用手仔细地挖掘周围的土壤。除了几根细小的须根,再没有别的发现。这似乎更加印证了“偶然发现”的说法——就像是被什么小动物刨松了土,或者山体轻微的蠕动,恰好让这株埋藏不深的人参露出了端倪。
父亲捧着那株人参,双手微微发抖。他虽然不是药材专家,但在供销社也见过、听说过一些。手里这株参,芦碗紧密,皮色老黄,须根清晰有韧性,虽然个头不算特别巨大,但看品相,绝不是三五年生的货色!至少是几十年,甚至可能年份更久!
几十年份的野山参!这在他们这偏僻的山村,简直是传说中的东西!价值……他不敢想象。
巨大的惊喜过后,是更深的警惕和不安。这东西太贵重了!来历又如此“蹊跷”。万一走漏风声……
父亲迅速脱下外衣,将人参仔细包裹好,塞进怀里贴身藏好。他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又仔细清理了我刚才“挖掘”的痕迹,尽量恢复原状。
“念念,”他把我抱起来,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声音压得极低,“今天的事,回去跟谁都不能说,记住了吗?爷爷、奶奶、妈妈、哥哥们,谁都不能提!就当咱们今天只是来砍柴了,明白吗?”
我看着他紧张而郑重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
父亲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头依然紧锁。他无心再砍柴,背起我,匆匆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他沉默不语,只是时不时用手按一下胸口藏参的位置,仿佛那里揣着一块烧红的炭,又像揣着一个沉甸甸的、关乎全家命运的希望。
回到家,父亲没有声张,只是悄悄把母亲叫到一旁(避开了爷爷和哥哥们),关上了里屋的门。过了很久,两人才出来。母亲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狂喜和与父亲一样的深深忧虑。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走过来,把我紧紧搂在怀里,力气大得让我有些疼。
那天晚上,家里的气氛格外凝重而微妙。爷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见父亲和母亲都不说,也就没有追问,只是吃饭时多看了父亲几眼。建国和建党沉浸在备考中,并未察觉异常。
深夜,等所有人都睡熟了,父母屋里的油灯却又亮了起来。两人低声商议了很久,声音模糊不清,只能隐约听到“县城”、“老周”、“稳妥”、“不能声张”等字眼。
我知道,他们在谋划如何安全地出手这株人参。
几天后,父亲找了一个借口,说要去县城探望一位以前供销社的老同事(确实有这么个人,姓周,为人还算厚道),顺便看看能不能打听点消息,或者找点零活。母亲给他准备了最简单的干粮和水。
临走前,父亲又一次把我抱到一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念念,爸去办件要紧事。你在家乖,等爸回来。”
我看着他眼中那种豁出去的决绝和一丝忐忑,再次用力点头。
父亲这一去,就是三天。
这三天,家里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母亲做事时常走神,奶奶也隐隐不安,爷爷则常常望着县城的方向出神。建国和建党似乎也感觉到家里气氛不同,学习更加拼命,仿佛想用这种方式来分担些什么。
第三天傍晚,就在天色将黑未黑、母亲已经到院门口张望了无数次的时候,父亲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村口的土路上。
他走得很慢,脚步有些蹒跚,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在暮色中却亮得惊人,那是一种如释重负、又带着巨大喜悦和深深后怕的复杂光芒。
他进了院子,反手插好门闩,没有立刻进屋,而是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仿佛在确认这是真实的家,而不是梦境。
母亲冲出来,看到他平安归来,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父亲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出声,然后两人一起进了堂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