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节的家宴,像一泓暖流,悄然融化了苏晚晴心中最后一道坚固的冰防。张家人的朴实真诚,小院里的温暖烟火,还有建军那沉默却无处不在的关照,让她漂泊无依的心,第一次生出了想要停靠的渴望。而建军,在亲眼见到苏晚晴融入自己家庭时那份自然流露的温柔与坚韧后,心中那杆摇摆不定的天平,终于彻底倒向了情感的一边。
探亲假所剩无几,离别的影子一天天拉长。建军去书店的次数更加频繁,有时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看苏晚晴整理书籍,或是低声讨论几句她妹妹晓岚最近的学业。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略带忧伤的甜蜜,以及亟待破冰的焦灼。
我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大哥需要勇气,而苏晚晴需要一份明确的心安。
腊月十五,傍晚时分,天上又飘起了细密的雪花。书店即将打烊,顾客早已走光。我缠着建军带我来“借最后一本书”,其实是我央求母亲特意包的几个热腾腾的菜包子,用厚棉布裹着,揣在我怀里。
书店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灯,苏晚晴正在柜台后清点账目,身影在光影里显得有些孤单。见我们进来,她抬起头,眼中立刻漾起温暖的笑意,但那笑意深处,也藏着一丝即将离别的不舍。
“念念又来啦?今天想看什么书?”她绕过柜台,蹲下身与我平视,语气温柔。
“给晚晴姐姐送包子!”我把怀里温热的包裹递给她,“妈妈包的,白菜猪肉馅,可香了!让姐姐晚上吃!”
苏晚晴接过包子,包裹传来的温度让她指尖一颤,眼圈微微发红。“替我谢谢阿姨……总让你们惦记。”
“苏同志,”建军这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账目核对完了吗?天色不早,雪天路滑,我和念念……送你回去。” 这个理由很正当,苏晚晴住在舅舅家,那段路晚上确实不好走。
苏晚晴没有拒绝,默默点了点头,快速收拾好东西,锁好店门。
雪花无声飘落,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建军一手抱着我,一手很自然地虚扶在苏晚晴身侧,为她挡去一些风雪。我趴在大哥肩头,看着雪花落在苏晚晴乌黑的发辫和纤长的睫毛上,她微微低头,侧脸在雪光映照下,美好得如同静谧的瓷像。
一路无话,只有脚步声和落雪声。气氛微妙而安静,仿佛谁都不愿打破这份同行于风雪中的宁谧。
快到苏晚晴舅舅家所在的巷口时,建军停下了脚步。这里有一盏昏暗的路灯,光线在飞舞的雪花中晕染开一片朦胧的光圈。
“念念,帮大哥拿着这个。”建军把我放下,将他一直拎着的那个旧挎包递给我。然后,他转向苏晚晴,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和帽檐上,他的身姿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挺拔,眼神却异常专注和柔软,紧紧锁住苏晚晴有些诧异的眼睛。
“苏晚晴同志,”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军人特有的铿锵质感,穿透了簌簌雪声,“我的探亲假,后天就要结束了。”
苏晚晴的手指骤然攥紧了装着包子的布包,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她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这段时间,谢谢你。”建军继续说道,目光诚挚,“谢谢你借给我的每一本书,谢谢你跟我讲的那些故事,也谢谢你……让我和我的家人,认识了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但眼神没有丝毫游移,“我知道,你家的情况,你肩上的担子。我也知道,我这份工作,有危险,有责任,未来也可能聚少离多,甚至……可能会让你面对一些不必要的关注和风险。”
他每说一句,苏晚晴的心就揪紧一分,但听到最后,她反而微微抬起了头,清澈的眼睛勇敢地回望着他。
“这些,我都想过了。”建军的声音越发沉稳有力,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我张建军,是个粗人,不会说漂亮话。但我认准的事,认准的人,就不会变。我想跟你建立革命友谊,进一步发展关系。” 他用了这个时代最正式、最郑重的说法,但其中的分量,远比任何甜言蜜语都重。“我想和你一起,分担你的担子,供晓岚妹妹读书,让她有出息。我想给你一个家,一个能挡风遮雨、让你不再孤单害怕的地方。”
雪花静静地落在两人之间,路灯的光晕将他们笼罩其中,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苏晚晴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巨大的冲击、难以置信的幸福,以及长久以来独自支撑的委屈在这一刻决堤。她张了张嘴,却哽咽着说不出话。
“我知道,这很突然,你可能需要时间考虑。”建军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我回部队后,会给你写信。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尊重。但是苏晚晴,” 他上前半步,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这是我的态度,我的心意。我以军人的荣誉向你保证,我说过的每一个字,都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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