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狐的招供,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暗卫按照他提供的名单和地点,以雷霆之势扫荡了风雨楼在京城残余的三个据点,抓获骨干成员十余人,缴获大量往来书信、账册以及部分未来得及转移的财物。
更关键的是,从青狐和那些被捕骨干口中,挖出了大量与朝中官员往来的细节。其中,安国公世子赵弘的名字频繁出现,涉及的不仅仅是利用职权为风雨楼走私提供便利,更包括收受巨额贿赂、甚至泄露部分朝廷动向等严重罪行。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消息无法完全封锁,很快便在京城特定的圈层中传播开来。安国公府门前车马顿时稀疏,往日里巴结奉承的官员们避之唯恐不及。朝堂之上,暗流汹涌,无数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向那座沉寂的暗卫衙署,等待着沈默下一步的动作。
是直接动安国公世子?还是以此为筹码,进行更大的博弈?
寿安公主府再次递来请柬,言辞更加恳切,希望能与沈默“一叙”,但再次被沈默以“公务繁忙”为由婉拒。
态度,已经表明。
沈默并未立刻对赵弘动手。他在等,等皇帝的态度,也在等对方可能狗急跳墙的反应。他将整理好的、关于赵弘与风雨楼勾结的初步证据,密封之后,直接呈送宫中,没有经过任何中间环节。
接下来,便是静观其变。
首先坐不住的,是安国公赵赟本人。这位以庸碌无为着称的老牌勋贵,罕见地递牌子求见皇帝,在暖香阁外跪了整整一个时辰,老泪纵横,声称教子无方,恳求陛下看在安国公府世代忠良的份上,饶恕赵弘一命。
皇帝楚渊并未见他,只让内侍传出一句冰冷的话:“子不教,父之过。回去闭门思过吧。”
此言一出,安国公府更是门庭冷落,如同被隔离的孤岛。
与此同时,都察院副都御史钱益,那位曾多次在朝会上抨击沈默的“清流”,上了一份言辞激烈的奏章,不再纠缠朔风城旧事,转而弹劾沈默“罗织罪名,构陷勋贵,动摇国本”,请求皇帝制止暗卫的“暴行”,还朝堂以“清明”。
这份奏章如同吹响了反攻的号角,一些与安国公府或有牵连,或单纯对沈默和暗卫不满的官员纷纷上书附和,一时间,要求严惩沈默、限制暗卫权力的声音甚嚣尘上。
压力,再次汇聚到沈默身上。
暗卫衙署内,气氛凝重。副指挥使面带忧色:“大人,舆论对我不利,是否暂缓对安国公世子的……”
“不必。”沈默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让他们闹。闹得越大,清理得越干净。”
他走到那幅巨大的关系网前,拿起朱笔,在代表安国公世子赵弘和副都御史钱益的名字上,各画了一个圈。
“钱益跳得这么高,仅仅是为了‘清议’吗?”沈默像是在问副手,又像是在自语,“查一查他。尤其是他的家产,以及……他与江南的往来。”
“是!”
暗卫的效率极高。不过两日,关于钱益的调查报告便摆在了沈默案头。这位以“清廉”自诩的副都御史,名下竟有田产千顷,在江南还有数处宅院和商铺,其子侄更是利用他的关系,在漕运和盐政上牟取暴利。更有一条线索隐约指向,钱益与江南某些丝商巨贾关系匪浅,而其中一位,似乎与风雨楼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果然,这潭水,比想象的更深。
就在朝堂上针对沈默的攻讦达到高潮时,皇帝楚渊终于有了动作。
他没有对沈默呈上的证据做出直接批复,也没有处置赵弘,而是下了一道看似无关的旨意:擢升都察院左都御史李纲为文华殿大学士,入阁参政。而空出来的左都御史一职,由……副都御史钱益暂时代理。
这道旨意,意味深长。
李纲是力挺沈默的清流领袖,其入阁,无疑增强了朝中支持沈默的力量。而让钱益代理左都御史,看似升了他的权,实则将他放在了火上烤——作为言官首领,若不能秉公处理安国公世子一案,便是失职;若秉公处理,则等于亲手斩断了自己背后势力的重要臂膀,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帝王心术,平衡与制衡,玩弄得炉火纯青。
圣旨一下,朝堂上的风向顿时变得微妙起来。许多原本跟着钱益摇旗呐喊的官员开始沉默、观望。钱益本人更是如同吞了一只苍蝇,脸色难看至极,接旨谢恩时,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明白,皇帝这是将他架在了那里,进退两难。
接下来的几日,钱益称病不朝,都察院对安国公世子一案的调查也陷入了停滞。
沈默并不着急。他知道,有人会比他更急。
果然,几天后的一个深夜,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暗卫衙署的后门。从车上下来一个披着黑色斗篷、遮住面容的人,在苍狼的引领下,进入了沈默的书房。
来人脱下斗篷,露出一张憔悴而惶恐的脸,正是安国公世子,赵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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