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天地至暗,寒气也最重。享殿内,沈默缓缓睁开双眼,之前的疲惫与伤痛被强行压下,眸中只余下冰封般的冷静与决绝。他轻轻活动了一下因运功调息而略微恢复的肢体,肩头的伤依旧作痛,内力也仅恢复了三四成,但,足够了。
他俯身探了探苍狼的鼻息,依旧微弱,但还算平稳。银针封穴暂时保住了他的心脉,但“相思引”的毒性如附骨之疽,仍在缓慢侵蚀他的生机。
“等我回来。”沈默低语一声,将身上那件浸满血污和尘土的外袍脱下,盖在苍狼身上,希望能为他多抵御一丝寒气。
他走到享殿破损的窗边,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静静观察着外界。外围的火把只剩下零星几点,大部分士兵显然受不了这深夜的酷寒,缩回了临时搭建的避风处,只有几个哨兵抱着兵器,在固定的路线上来回走动,脚步因寒冷和困倦而显得拖沓。
时机到了。
沈默没有选择从看似最容易突破的侧面,而是将目标锁定在正面——也就是昨夜孙参将主要布防的方向。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因为惯性思维而最为松懈。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残存的内力悄然运转,身影如一道青烟,悄无声息地滑出了享殿,借助石像生、碑亭等建筑的阴影,快速向前移动。他的脚步落在积雪上,竟只留下极浅的痕迹,仿佛鬼魅飘过。
距离最近的一个明哨还有十丈。那士兵正靠在一尊石马旁,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沈默的目光掠过他,落在了更后方一处背风的土坡后,那里隐约有轻微的鼾声传来,是一个暗哨。必须先解决这个。
他绕了一个小弧线,从侧后方接近土坡。积雪掩盖了他的脚步声。靠近后,能看到一名伍长模样的士兵裹着皮袄,睡得正沉。沈默眼神一厉,出手如电,并指如刀,精准地切在对方颈侧的动脉上。那伍长身体一颤,连哼都未哼一声,便软倒下去,气息全无。
解决了暗哨,沈默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打瞌睡的明哨。他捡起一颗小石子,屈指一弹。
“啪!”石子打在明哨身旁的石马脖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士兵一个激灵惊醒,睡眼惺忪地循声望去:“谁?”
就在他转头的一刹那,沈默动了!身影如离弦之箭,瞬息间跨越十丈距离,默刃的刀柄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他的后脑。士兵眼前一黑,直接瘫软在地。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息,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任何能惊动远处敌人的声响。
沈默没有丝毫停留,身形再次没入黑暗,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轻易地穿过了这道本就不算严密的封锁线。他没有回头,将苍狼和享殿留在身后,也将自己最后的退路斩断。他必须成功,否则,两人都将万劫不复。
他的目标明确——京城。
最危险的地方,此刻反而可能最安全。京营大批人马被调出城围剿他,城内守备必然相对空虚。而且,灯下黑的道理,亘古不变。
凭借着对京城防务和暗卫巡逻路线的极致了解,沈默避开官道,在荒野和林间穿行,终于在天色微明,城门将开未开之时,抵达了西直门外。
此时,等待进城的贩夫走卒、菜农脚力已然排起了长队。沈默混入人群,他早已将内里染血的劲装反过来穿,露出相对干净的灰色里衬,又抓了几把泥土灰尘抹在脸上、头发上,掩盖了原本过于锐利的气质,看上去就像一个饱经风霜、赶早进城的普通江湖客。
他低着头,将“默刃”用破布缠了背在身后,收敛起全部气息,等待着城门开启。
辰时正,沉重的城门在吱呀声中被缓缓推开。守城兵士呵着白气,例行公事地检查着入城之人的路引和货物。
轮到沈默时,一名兵士懒洋洋地伸出手:“路引。”
沈默沉默着,没有动作。他哪里还有路引。
那兵士眉头一皱,正要呵斥,目光却对上了沈默抬起的眼睛。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视人命如草芥的冰冷威压,让这小小的守城兵士心头猛地一悸,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军爷,行个方便。”沈默的声音沙哑低沉,同时,一枚分量不轻的银角子,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兵士的掌心。这是他从之前剿灭倭寇时随手留下的一点散碎银子,此刻派上了用场。
兵士掂量了一下银子的分量,又偷眼看了看沈默那虽然狼狈却难掩不凡的气势,心里打了个突。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这种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亡命徒”。
他干咳一声,挥了挥手:“快走快走!别挡着道!”
沈默低下头,快步融入京城清晨熙攘的人流之中。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喧嚣,此刻在他眼中却充满了无形的杀机。每一个巡逻的兵丁,每一个看似普通的行人,都可能是敌人的眼线。
他没有去暗卫衙署,那里必然已被监控甚至接管。他也没有去任何已知的暗卫秘密据点,在情况未明之前,他谁也不能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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