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寒踏入北城区时，天光正从楼宇缝隙里渗出一种病态的绿。那是赤红深渊的倒影，不是阳光，而是某种活物在地下蠕动时折射出的光——像是一群虫子正用口器舔舐城市的血管。
她没带背包，只拎着一个改装过的医疗箱，箱体外侧贴着褪色的蜂巢能源标签，内里却塞满了微型机械臂、神经探针和三十七枚缝合钉。每走一步，箱子底部都会发出轻微的嗡鸣，那是虫巢链接权限正在与城市下水道里的机械蟑螂建立共鸣。
机械型亡灵收容站藏在一栋废弃医院的地下室。门锁锈蚀成暗红色，她将神经探针刺入锁孔，细微的机械咬合声在静寂中格外刺耳——那是三十七个微型齿轮同时崩裂的哀鸣。
收容站的核心设备还在运转，指示灯幽幽闪烁，像是一群沉睡的眼睛。她戴上手套，指尖划过控制面板，系统立刻弹出一行提示：
【检测到异常信号波动，来源未知】
【建议立即部署防御结界】
她没犹豫，直接调取陆沉授权的虫巢链接权限，将一段加密指令注入主控芯片。墙壁上的投影仪突然亮起，一道由六边形光格组成的屏障在空中缓缓展开，如同一张倒扣的蛛网。她看着光网覆盖的范围，眉头微皱——某个街区的信号被严重干扰，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捂住那片区域的耳朵。
“不是张昊。”她低声说，手指在地图上那个位置点了三下，“是你儿子留下的东西，老罗。”
她没再多想，转身走向收容站后方的操作台。那里有一台老式打印机，正咔哒咔哒地吐出纸张。纸上印着亡灵生物的热成像图，它们已经开始移动，像是一群被风吹动的枯叶，朝着城市中心飘去。
她按下启动键，收容站顶部的机械臂缓缓升起，末端挂着一枚拳头大小的金属球。球体表面刻满了细密的纹路，那是亡灵缝纫术的变种，能把灵魂波动转化为定向引导波。
第一只亡灵出现在十字路口时，它的头颅还在滴水，眼窝里嵌着半截电线，走路时关节发出齿轮卡顿的声响。它本该冲向最近的人类聚集区，但在靠近结界边缘时突然停住，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紧接着，它的身体开始颤抖，脊椎骨发出咯吱声，仿佛有无数细针正在体内穿行。
周慕寒看着监控屏幕，手指在遥控器上快速滑动。那只亡灵终于转了向，脚步变得僵硬却有序，朝着郊区方向走去。
当第三只亡灵接触结界时，周慕寒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07:43:17。
第二只、第三只……越来越多的亡灵被引导出来，它们身上都带着一种奇怪的标记——不是血色素描本上的阵法符号，而是一种类似缝纫机踏板轨迹的纹路，像是被人用针脚缝进了皮肤。
骨娘的手笔。她不仅在教它们跳舞，每只亡灵后颈都嵌着微型控制器——这解释了为何引导波总在第三波出现偏差。周慕寒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必须赶在控制系统被反向追踪前找到主节点。
她一边记录数据，一边让系统分析亡灵的能量波动。屏幕上跳动的曲线逐渐形成一个规律性的节奏，像是某种心跳。突然，曲线剧烈震荡，一个坐标被高亮标记出来——城东废弃的冷冻厂，那里曾是蜂巢能源的实验附属点，十年前一场火灾后就被彻底封锁。
十年前父亲正是死在这座实验厂，监控录像里最后出现的机械臂编号，与周慕寒医疗箱底部刻痕完全一致。
她没立刻行动，而是蹲下身，打开医疗箱最底层的暗格。里面躺着一只机械蟑螂，外壳泛着哑光，六足收拢如祈祷的手指。这是她在地铁废墟里捡到的那只，动作异常，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她将蟑螂放在地板上，轻声说：“去找源头。”
蟑螂爬进通风管道，消失不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亡灵的数量仍在增加，但都被结界牢牢控制在预定路径上。她坐在操作台前，手里握着一把手术刀，刀柄沾了血——不是她的，是昨晚那只亡灵鸟留下的。她一直没擦，因为那血迹会在特定角度泛出微弱的蓝光，像是某种活体密码。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分析完成：亡灵来源指向冷冻厂】
【推测存在远程操控节点】
【建议派遣虫群渗透侦查】
她点头，正要执行指令，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不是来自冷冻厂方向，而是……那个信号干扰区。
她站起身，走向窗边。窗外的天空依旧泛着病态的绿，但在某个角度，她看见一只机械鸽子正停在电线杆上，翅膀微微张开，像是在等待什么。
她低头。那只亡灵的手掌向上摊开，五指关节处露出机械轴承的光泽——它在等待，而不是索取。
这时，医疗箱里的另一只机械蟑螂突然爬了出来，径直爬上她的手腕。它没有停留，而是用前足轻轻点了点她手背上的某个位置——那里有一道旧伤疤，形状像是一枚倒置的六边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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