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阳光虽好,而独孤云澈却因昨日皇帝公然违约而心情沉郁。
他暗中命人向彦家透露了他在西祁的艰难处境——身为质子,根基未稳,大皇子屡次暗下杀手,前途凶险未卜。
这消息精准触动了彦家最敏感的神经。彦如意哭求到太后跟前,痛陈利害,坚决不愿跳入这“火坑”。太后只得婉转进言:“皇帝,如意年纪尚小,云澈那孩子在西祁的处境……终究让人放心不下。这门婚事,不如暂缓些时日?”
皇帝心知这背后必有独孤云澈的手笔,恼怒其狡猾,却碍于太后面子,只得暂缓指婚。
当独孤云澈得知墨倾倾竟“主动”选择南梁时,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碎裂在地。
“她这是在怨我?”他望着满地碎片,忽然低笑出声。
当夜黄昏,独孤云澈又一次来到公主殿。
他没想到,殿门竟无人阻拦。
“倾倾!”他踏入殿内,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轻快与期待。
一见是他,墨倾倾语气不屑的问道:“独孤殿下今日怎的有空前来?”
“我几次来看你,都被阻拦。你为何不见我?那夜我虽行为不甚妥帖,但真情流露,实难自抑,你不该为此怪我。”
他至今仍不知墨倾倾为何生气,只以为自己才是被她背弃的那一方。
墨倾倾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轻蔑道:“哦,那夜之事,我已经忘了,你也不必再提。”
独孤云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心猛地一沉:“忘了?所以你是下定决心要嫁去南梁了?”
他不甘地追问。
“可能吧!”墨倾倾动作轻佻,眼神却冰凉刺骨,“殿下这张脸,确实赏心悦目,本公主一时被美色所惑,行为有些逾矩,也是情有可原。
“美色所惑?”独孤云澈重复着她的话,猛地后退一步,避开她的触碰,声音因极力压抑而颤抖:“墨倾倾!我在你心里,就只是……只是一个可供取乐的玩物?!”
“玩物?”墨倾倾挑眉,强撑着那份刻薄,“殿下言重了。顶多……算是一段无伤大雅的风流韵事罢了。
“好!好一段无伤大雅的风流韵事!”独孤云澈怒极反笑,连连点头,胸口因愤怒与伤心剧烈起伏,“是我愚蠢!竟会以为你……罢了!打扰公主雅兴了!”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无情的羞辱,猛地转身,几乎是跌撞着冲出了殿门。
墨倾倾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胸口同样堵得发慌,明明就是他的错,却还这般理直气壮。
独孤云澈回到自己宫中,那被践踏的真心与尊严让他痛不欲生。他看着案上墨倾倾先前派人送来的丹药,只觉无比讽刺。他一把抓起药瓶,狠狠摔在地上!
“殿下!”月泽闻声冲入,只见瓷瓶碎裂,药丸滚落一地,独孤云澈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得骇人。
“滚!”
月泽不敢多言,只得忧心忡忡地退至门外。
待独孤云澈去院子里透气时,他才悄悄将散落的药丸一一拾起。
又过两日,独孤云澈心绪渐渐平稳。冷静思量后,他愈发觉得墨倾倾不似对他全然无情,许是那日自己言辞不当,惹她气恼,她才故意说那些伤人的话。
这般自我安慰一番,他决意再试一次,像从前那般对她死缠烂打,总能重新捂热她的心。
事有凑巧。平日晚上,陈怡安很少前往公主殿。但此番奉陈皇后之命,他将一盒新制的桃仁酥送去给墨倾倾品尝。
这自然是陈皇后的刻意安排。她知晓墨倾倾与质子之间生了嫌隙,便想制造机会让陈怡安趁虚而入。
她甚至暗中告知,墨倾倾不喜南梁规矩繁琐,陈怡安也从善如流,表示可以依她。
不知是陈皇后有意吩咐,还是却有凑巧,当陈怡安踏入公主殿时,殿内竟无宫人侍奉在侧。
见陈怡安深夜到访,墨倾倾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这个。”陈怡安温润一笑,举了举手中的食盒。
他取出尚带余温的桃仁酥,墨倾倾见点心还热着,心下确有几分欢喜。
为表谢意,墨倾倾转身想去为他斟茶。不料裙摆被案角绊住,脚下一滑,惊呼声中整个人向后倒去。陈怡安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伸手便揽住她的腰肢,将她稳稳扶住。恰在此时,独孤云澈满怀期待地踏入殿门,映入眼帘的,正是陈怡安紧搂着墨倾倾,两人姿态亲密的一幕。
他瞬间僵在原地,胸口如遭重击,气血翻涌,他死死盯着那相拥的两人,唇边勾起一抹惨淡而自嘲的弧度,终是默然转身,融入了殿外的夜色之中。
墨倾倾被扶稳后,急忙从陈怡安怀中退开,并未察觉殿门处短暂的动静与那道黯然离去的身影。陈怡安虽眼角余光瞥见了一闪而过的衣角,心下了然,却并未点破。
接连数日,独孤云澈将自己封闭起来,拒不见人,更断水绝食,拒绝服用任何药物。心脉处的旧伤因情绪激荡与骤然断药而凶猛反扑,阵阵剧痛袭来,他却仿佛毫无知觉,似乎唯有身体的剧痛,才能稍稍压制那几乎将他吞噬的心殇。
他想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动情的后果。
终于,在他连日的折腾下,眼前一黑,重重栽倒在地。
见主子突然昏迷,月泽顿时慌了神。
他慌忙将人扶至榻上,探其脉象,只觉紊乱虚弱至极,旧疾似有复发迹象。
“殿下!殿下您醒醒!”
月泽又是渡内力又是焦急呼唤,声音带着哭腔,“您这又是何苦啊!为了七公主,您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您若有个万一,让属下……让属下如何是好!”
他看着主子因情伤而自弃若此,既心痛又无奈,只觉得那七公主当真是他命里绕不过的劫数。
殿内一片死寂,唯有独孤云澈微弱的呼吸声,能证明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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