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喇章京鄂硕的为人,阿巴泰深知其沉稳狠辣。见到飞骑传回的密报,这位重伤的统帅斜倚在貂皮垫上,对图尔格嘶声道:“大军由你全权节制。谨记,粮食为重!先夺粮,后围城。若事不可为,纵火焚之亦不能资敌!”
图尔格单膝跪地,甲胄铿锵:“奴才领命!必不负贝勒爷重托!”
从济南至青州,官道绵延二百四十余里。图尔格深知骑兵疾行不过两日可达,然押送数十万石粮草的车队却需稳妥路径。他召来统辖辅兵的甲喇额真巴彦,手指舆图南麓:“你率所有辎重车辆,改走济南—龙山驿—章丘—周村—淄川一线。此路虽绕行百里,但沿淄河峡谷而行,道阔平坦,可容四车并行。”
巴彦抚刀领命:“喳! 奴才已备足半月粮秣,沿途每二十里设烽火哨。若遇袭,必举狼烟为号!”这位掌管万余辅兵的老将胸有成竹——这条商道自古繁华,虽多行半日,却胜在稳妥。
“五日之内,务必抵达青州城南与我汇合。”图尔格重重拍其肩甲,“贝勒爷跟随你队休养身体,此行安全就系在你这路粮车上了!”
当日申时,残阳如血。济南城西的清军大营忽闻号角连绵。但见营门大开,三百白甲巴牙喇率先涌出,人人背负角弓,腰悬顺刀,马鞍旁挂满火箭火镰。其后滚滚而出的是正蓝旗三千铁骑,这些骑兵皆着暗蓝色布面甲,头盔红缨如血,马队过处卷起漫天黄尘。
中军簇拥着织金龙纛,图尔格身披银白锁子甲,外罩石青缎绣蟒战袍,在亲兵护卫中策马前行。更令人心惊的是后续蒙古八旗的轻骑兵——他们不着重甲,惟靠弓箭与马速,如狼群般穿梭于大队两翼。五万大军迤逦而行,马蹄声震得城楼瓦片簌簌作响,长达十数里的队伍如同巨蟒,将官道碾出深深的车辙。
济南城头,守军兵士们扒着垛口窃窃私语。一个年轻军士兴奋地指向逐渐远去的清军队尾:“鞑子真的走了!莫不是天兵来援?”身旁的老兵却眉头紧锁:“嘘声!仔细看看——旌旗不乱,辎重随行,这分明是转进他处。只怕...另有图谋。”
此时,在济南城外一处高山密林中,任风遥小队正秘密潜伏。任风遥通过望远镜密切关注清军兵力动向,待清军大队远去,任风遥看准时间,再次接通了与二虎的短波电台,内容清晰明确:“四万铁骑走青石关,一万五千辎重队走淄河峡谷!”。已经回到青石关阵位的二虎,对身边聚拢的各队队长,开始安排行动细节。
清军大军行至七十余里后,暮色已深。图尔格择青石关北麓三里处的河谷扎营。
但见各旗依令而动:正蓝旗掘壕立栅,镶白旗垒灶生火,蒙古轻骑在外围巡弋设哨。营寨掘壕三重,埋设铁蒺藜;辕门架起拒马枪,悬牛皮灯笼照得百步如昼。
转眼间,千百处篝火次第亮起,映得河谷如昼。炊烟袅袅中,伙头军架起铁锅烹煮肉羹;马夫们牵着战马到下游饮水刷洗;辎重兵则忙着卸下车仗,用麻绳圈定粮草区域,每队守夜兵配发两支信香,燃尽即需交班。辕门处悬着的三盏牛皮灯笼,暗合“三灯为号”军规。
子时初,一队探马踏月归来。哨骑统领掀帐禀报:“梅勒章京大人!’青石关’灯火通明,鄂硕大人留下的千骑仍在关楼巡哨。关前瓮口道已清空路障,专候大军明日通过!”
图尔格抚须颔首,目光掠过营中林立的旌旗。明日穿过这道天险,青州粮仓与那神秘“神铁”便将尽入彀中。他却不知,此刻青石关两侧山巅,八百余杀神正枕戈待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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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浓白雾霭尚未在河床散尽,清军大营已响起连绵号角。随着图尔格身披貂皮大氅的身影出现在中军高台,令旗挥动,八面牛皮战鼓同时擂响——
“咚!咚!咚!”
——每声鼓点都震得枝头霜雪簌簌落下。这是满洲特有的“三通催征鼓”,首通整械,二通列队,三通启程。
但见各旗依令而动:正蓝旗铁骑率先出营,三千骏马踏着鼓点节奏,马衔枚、人衔草,唯有甲叶相击的铿锵声汇成金属洪流。紧随其后的蒙古八旗轻骑在行进间仍在检查弓弦,箭囊中白羽箭簇在晨光下闪着冷芒。这支纵横千里的铁骑,此刻展现出的森严军纪,恰似一柄淬炼多年的利刃,每一道寒光都透着能撕裂山河的锋锐。
守卫青石关的千户博尔济早已率亲兵在瓮口道入口跪迎。图尔格策马行经这段险隘时,不得不时常侧身避让凸出的岩壁。
图尔格在博尔济的引导下,策马登上青石关的城楼。当他立于垛口之前,极目远眺之时,纵使是见惯了塞外苍茫与关内繁华的这位满洲重臣,胸中也不由得为之一荡。
但见岳阳山与鹿角山如两条亘古巨龙,在此交汇盘踞,形成一道天然的南北壁垒。脚下这条长达十五公里的幽深谷地,在最开阔处也不过百五十步,俨然是大地一道深刻的褶皱,其间官道如线,蜿蜒隐没于山影之中。而关隘以南,鲁中沃野则在冬日的薄霭下若隐若现,河流如带,田畴如棋,村落星罗棋布,直抵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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