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之巅,云海翻涌如万重浪,玄昭静坐在青苍崖畔,指尖捻着云瑶仙琴的丝弦,腕间轻抬落,便有清泠又悲怆的乐声漫开。
那曲调似裹挟着万古的风霜,悠悠扬扬缠上昆仑的峰峦、松涛,甚至连崖边汲露的灵鹤、石隙里修行的芝草,都似被这哀伤浸透。
修为浅些的生灵,元神震颤间,竟无端落下泪来,心头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连周遭的灵气都似凝了一层化不开的愁绪。
“二师伯,玄昭师兄这是魔怔了不成?”
多宝攥着拳,壮着胆子凑到元始身侧,语气里满是哀怨,眼角还瞟着崖边抚琴的身影。
“鲲鹏归降妖庭,妖族声势浩大,他倒好,日日抱着这云瑶仙琴拨弄,若是实在想谈,换支曲子也好啊,总揪着这悲调不放,实在是让弟子身心不适。”
元始垂眸看着座下难得和他开一次口的多宝,袖中的手指轻轻叩了叩玉如意,唇角扯出一抹无奈的弧度:
“他啊,不过是为盘王‘陨落’伤春悲秋罢了。由他去,不必理会。”
话虽如此,元始心底也在寻思,这小子是不是装的有点过火了。
若不是亲眼见他先遣弑神虫啃噬盘王道韵,又以灭魂音绞杀其残魂,怕是连自己都要信了,他与那盘王老怪有什么生死交情。
“伤春悲秋?”
多宝咂摸着这四个字,满是不信,“师兄他哪是这般性子?旁人不知,弟子还能不清楚?
师兄行事向来讲求干脆,要么不做,做便斩草除根,怎会这般拖泥带水……依弟子看,怕是没拿到盘王的至宝,心里不痛快吧。”
多宝嘟囔着,随着斩三尸之法愈发流传盛行,先天灵宝珍贵之处,几乎可以想象。
盘王的伴生至宝,无论是不是和他们,但最起码品级确实极高。
说来,就连他都有点眼红。
现在用不上不代表以后用不上啊。
他话音刚落,崖边的乐声便戛然而止。
玄昭敛了琴,提着云瑶仙琴的琴穗,缓步走来,眉宇间还凝着化不开的哀怨,似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里。
面对三清与一众师兄弟投来的异样目光,他浑不在意,只是躬身行礼,声音清冽却带着几分喑哑:
“弟子玄昭,拜见师尊,拜见师伯、师叔。”
“罢了,无需多礼。”
通天率先开口,目光灼灼地落在玄昭身上,似有按捺不住的好奇,“听闻你往血海走了一遭,还得了些机缘?那冥河老怪,没难为你这小辈吧?”
玄昭直起身,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了蜷,笑道:“确有机缘傍身,冥河老祖倒是未曾为难弟子。”
他岂会看不出通天的兴致,看这样子应该是之前的围猎让他生出了对冥河同样的心思。
只是血海不比其他地界,冥河与血海共生,便是三清齐至,也未必能将其斩杀,他自然不愿因自己的缘故,让师尊们平白添了麻烦。
“哦?我不信。”
通天挑眉,显然不信这说辞,抬手便挥出一道青芒。
那青芒擦着玄昭的衣袖掠过,只听“叮”的一声轻响,一枚拳头大小都不到的血色小球便自玄昭袖中飞了出来,悬在半空。
小球甫一现身,整座昆仑山的空气都似凝了血意,众人只觉眼前幻象陡生。
无边血海翻涌,浪涛拍天,腥气弥漫,似有亿万怨魂在血浪中嘶吼,遮天蔽日的血雾几乎要将整个昆仑都吞没。
“竟是血海本源之血?”
元始眉头微蹙,目光落在那枚血球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此物离了血海,不过是无源之水,你留着它,有何打算?”
玄昭闻言,抬手一招,九品业火红莲便自他丹田处飘出,莲瓣如焰,灼灼生光。
“弟子以业火红莲的莲韵温养此血,保其活性不断,也借此维系着与血海的因果。”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寻常事,“冥河以为弟子要以本源血养红莲,却不知,弟子是借红莲护此血,只要这源血一日有活性,弟子便一日握着血海的一分本源。”
那枚血色小球落在业火红莲的莲心处,血光与莲火交织。
小球在莲心之中辗转变化,忽而化作张牙舞爪的血龙,鳞爪分明,嘶吼震耳;忽而又凝成浴血的凤凰,羽翼遮天,啼声凄厉。
众人面色平静,上品先天灵宝他们在这位师兄(师弟)身上可是没少看见,多一件少一件并不能让他们动容。
不过三清见此景象,眸光却齐齐一凝,原本平和的气息陡然凌厉起来,周身的道韵翻涌,连周遭的虚空都似要被这威压碾碎。
“嘶——师侄你……”
通天倒抽一口凉气,声音都带了几分震颤,显然是被玄昭的手笔惊到了。
“这可是与冥河不死不休的因果啊!血海不枯,冥河不死,这是洪荒皆知的道理,血海只孕育了他一个生灵,你若借着这本源血另造一族。
分润血海本源,那冥河的不死之身,岂不成了笑话?”
洪荒之中,掌造化之能的大神通者本就寥寥,且无人能触及血海本源,玄昭此举,无疑是捏着了冥河的七寸。
玄昭见状,却忽而敛了神色,故作娇羞地嘿嘿一笑,眼底却藏着几分狠戾与算计:
“师叔放心,弟子自有分寸,低调便是。
且等着看吧,待师尊们证道成圣,区区冥河,又何足惧哉?
那老东西若是识相,弟子便留他一线生机;若是不识相……弟子也不介意,用这血海本源,再造一族便是。”
三清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倒也同意玄昭的这一说法。
冥河确有其厉害之处,但作为盘古元神所化的他们,同样不将其放在眼里。
除了通天新收的随侍六仙面露惊骇,其余弟子皆是见怪不怪。
多宝金灵和玄昭,相处多年,向来知道自家师兄,看似温和,实则行事狠绝,做出这等惊世骇俗的事,倒也不足为奇。
就是巫妖二族与这位师兄为敌,三位师长都会坚定地站在他身后为其站台,现如今“区区”一个冥河老祖,无疑要好接受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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