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相府的书房,檀香幽沉。烛光在紫檀木的厚重纹理上跳跃,映着胡惟庸那张沟壑纵横、此刻却因得意而微微泛光的脸。他放下手中那份誊抄的检校卫密报,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李逸…李逸…”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如同品味着一块带着血丝的肉,“好个锦衣卫的忠犬!咬得够狠!”盐税案虽被他弃车保帅,用几个替死鬼勉强糊弄过去,但元气大伤,爪牙被斩断无数。更如芒在背的是那无孔不入的检校卫!北元密使入京不过三日,他与姚广孝的密谈竟也走漏风声,引得朱元璋连连下旨敲打!
“相爷,”心腹幕僚凑近,声音带着一丝惶恐,“李逸此獠不除,终是心腹大患!检校卫如附骨之疽,我等行事束手束脚…”
“除?”胡惟庸眼中凶光一闪,随即化为更深的阴鸷,“硬碰硬,是下策。陛下如今正用他这把刀砍向老夫的臂膀!要除他,得让他…自己砍向自己!”他枯瘦的手指在密报上“李逸与燕王使者曾于茶楼密会半炷香”的字迹上重重一点,“你说,若陛下得知他这条最忠心的狗,私下竟与老夫欲除之而后快的藩王勾勾搭搭…会如何?”
幕僚眼睛一亮:“离间计!高!实在是高!只是…证据?”
“证据?”胡惟庸冷笑,“老夫说有,便会有!李逸不是要查老夫通敌吗?那老夫就送他一个‘通敌’的铁证!让他百口莫辩!”他眼中闪烁着疯狂而怨毒的光,“放出风声,就说…老夫念其才干,愿不计前嫌,给他一条生路!今夜府中设宴,静候其‘迷途知返’!”
……
胡府夜宴,灯火通明,丝竹靡靡。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赴宴的皆是胡党核心,看向主位右下首那个绯红官袍身影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与审视。
李逸端坐席间,面无表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冰凉的杯壁。他心中如同沸鼎,翻涌着惊涛骇浪。胡惟庸的“招揽”,是赤裸裸的陷阱!是裹着蜜糖的砒霜!然而,刘伯温密信中那句“不入虎穴,焉得虎符”如同魔咒,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虎符!调动京畿卫所兵马的虎符!胡惟庸中秋宫变的关键!唯有拿到此物,或至少复刻其纹,才能釜底抽薪!
风险巨大!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他下意识地望向舞池方向。那里,几名身姿妖娆的舞姬正随着乐声翩跹。其中一名波斯舞姬,身段尤其曼妙,面覆轻薄金纱,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幽潭的琥珀色眼眸,赤足踩着鼓点,脚踝金铃叮咚。她旋转时,舞裙翻飞,腰间悬着一柄镶嵌宝石的波斯弯刀,刀柄形制奇特。李逸的目光在那刀柄上停留片刻,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酒过三巡,胡惟庸似乎兴致极高,脸上带着醉意的红晕,举杯对着李逸,声音带着刻意的亲热:“李大人!过往种种,皆因立场不同!老夫惜才!陛下…终究是老了,疑心太重!这大明江山,终究需要年轻有为的肱骨支撑!良禽择木而栖,李大人是聪明人,当知何去何从!来,满饮此杯,前嫌尽释!”
李逸端起酒杯,脸上挤出一丝极其僵硬、甚至带着屈辱的挣扎之色,声音干涩:“胡相…雅量…李某…受之有愧…”他仰头饮尽,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更灼烧着尊严。
“好!痛快!”胡惟庸大笑,眼中却无半分暖意,只有冰冷的算计。他借着酒意,猛地一拍桌案!“李大人既入我门,便是自家人!老夫让你看看,何为真正的倚仗!何为…翻云覆雨之力!”
在满座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胡惟庸竟从怀中贴身暗袋内,极其郑重地掏出一个用明黄锦缎包裹的扁平物件!他一层层揭开锦缎——
一枚半掌大小、青铜铸就的伏虎兵符,暴露在烛光之下!
虎符造型古朴,猛虎作蹲踞咆哮状,獠牙毕露,凶威凛凛!符身遍布玄奥的云雷纹,中间一道错金铭文——“京畿卫戍,如朕亲临”!更关键的是,符身正中,一道不规则的锯齿状裂痕清晰可见!
另一半,显然在皇帝手中!
这便是调动京城卫戍大军的凭证!胡惟庸中秋宫变的底气所在!
“此乃天子信物!虎符!”胡惟庸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炫耀,手指摩挲着冰凉的青铜虎符,感受着那象征着滔天权柄的纹路,“见符如见君!中秋之夜,有此符在手,京畿三万甲士,皆听号令!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最后两个字,带着赤裸裸的杀意,目光如刀般扫过李逸。
满堂死寂!所有胡党核心都屏住了呼吸,眼中充满了敬畏与狂热!李逸更是心头剧震,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死死盯着那枚近在咫尺的虎符,那狰狞的虎头仿佛要择人而噬!必须拿到纹样!不惜代价!
就在这时——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清越的、带着异域风情的金铃声响起!
那名琥珀眼眸的波斯舞姬,如同被胡惟庸的豪言吸引,舞步飘摇,腰肢款摆,朝着主位旋舞而来。她手中捧着一个镶嵌着红蓝宝石的黄金酒壶,壶嘴雕成昂首的蛇形,异域风情十足。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直勾勾地撩拨着胡惟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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