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校场,朔风卷着沙尘,抽打着猎猎旌旗。数千京畿卫所兵卒肃立如林,鸦雀无声,只有甲叶在风中碰撞的细碎声响。高台之上,胡惟庸一身紫袍,负手而立。山风鼓荡着他的袍袖,脸上却无半分寒意,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即将攫取滔天权柄的亢奋。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贴身暗袋里那枚冰冷的青铜虎符——赝品。虽是赝品,铅块沉重,纹路也依蜡模复刻得惟妙惟肖,足可乱真。中秋宫宴在即,他必须确保此符能如臂使指,调动这支拱卫京畿的利剑!
“京畿左卫指挥同知,冯远!”胡惟庸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响彻校场。
“末将在!”一员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中年将领跨步出列,甲胄铿锵。他是徐达旧部,素以耿直严谨着称。
胡惟庸缓缓从怀中掏出那枚沉重的铅铸虎符,高举过头!虎符在阴沉的天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泽,蹲踞的猛虎造型狰狞,错金铭文刺目惊心!
“奉陛下密旨!京畿左卫即刻拔营,移驻玄武门!接管防务!不得有误!验符!” 胡惟庸的声音斩钉截铁,将虎符掷向冯远!
冯远神色肃然,单膝跪地,双手恭敬接过。入手沉重冰凉,确似青铜。他不敢怠慢,立刻从自己怀中掏出另一枚同样制式的虎符——此乃调动兵马的凭信,需两符合一,纹路齿痕严丝合缝,方为真令!
校场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冯远那双骨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手上。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两枚虎符的断裂面对准,缓缓合拢。
咔…嗒…
轻微的啮合声。
大部分纹路似乎吻合。
冯远眉头却猛地一拧!他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在两枚虎符接口处的一个细微角落——那里,一道原本应呈尖锐锯齿状的云雷纹末端,在赝品上却显得异常圆钝平滑!仿佛被刻意打磨过!而真符上对应的位置,却是清晰锐利的尖角!
一道极其细微的差异!若非冯远这等常年与兵符打交道、心细如发的老将,绝难察觉!
冯远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冷汗沿着鬓角滑落!虎符有假!调动大军之令有假!眼前这位当朝宰辅…意欲何为?!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直刺胡惟庸,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疑与质问:
“相爷!此符…此符螭纹末梢…似…似有微瑕?!”
“微瑕?”胡惟庸瞳孔骤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强作镇定,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冯将军!兵符乃天子所赐!岂容置疑!速速合符领命!延误军机,你担待得起吗?!”
“末将不敢!”冯远虽跪着,脊梁却挺得笔直,双手紧握虎符,不肯合拢,“然兵符调兵,国之重器!一丝一毫,差之千里!此纹路差异,关乎京城安危!末将斗胆,恳请相爷…出示陛下调兵手谕!否则,恕末将…难以从命!”
“大胆冯远!你敢抗命?!”胡惟庸身后一名心腹将领厉声呵斥,手按刀柄!
唰!唰!唰!
校场上,忠于胡惟庸的几名将佐也同时拔刀!寒光闪闪,杀气腾腾!数千兵卒一阵骚动,面面相觑,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胡惟庸脸色铁青,眼中杀机毕露!他死死盯着冯远,如同盯着即将坏他大事的绊脚石!怎么办?强压?冯远在军中素有威望,一旦激起兵变…后果不堪设想!退让?索要手谕?他哪里拿得出来!僵持下去,夜长梦多…
就在这千钧一发、杀机一触即发的时刻——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毫无征兆地在校场边缘、胡惟庸那座巨大的帅帐内炸开!
不是爆炸!而是燃烧!极其诡异的燃烧!
只见帅帐顶端,一团幽蓝惨绿、飘忽不定的火焰冲天而起!如同地狱鬼火,瞬间点燃了厚厚的牛皮帐顶!火焰无声无息,却带着刺鼻的磷臭味,蔓延速度骇人听闻!眨眼间,整座巨大的帅帐便被这妖异的蓝绿色火焰吞没!浓烟滚滚!
“天…天火!”
“雷公发怒了!”
“是…是天谴啊!”
校场上瞬间炸开了锅!兵卒们何曾见过这等诡异景象?瞬间吓得魂飞魄散,惊恐的呼喊声此起彼伏!连那些拔刀的将佐也骇然失色,下意识地后退!
混乱中,一个清越、冰冷、仿佛带着九天雷霆之威的女声,穿透喧嚣与燃烧的噼啪声,清晰地响彻校场:
“天雷降世——!”
“惩奸——逆——!!!”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那熊熊燃烧的幽蓝火焰之中,一个纤细的身影竟一步步走了出来!
是苏婉儿!
她一身素白劲装,长发在灼热的气浪中飞扬,脸上蒙着湿布,只露出一双清亮如寒星、此刻却燃烧着凛然神威的眸子!幽蓝的火焰在她身后跳跃翻腾,将她映照得如同自烈焰地狱中走出的神女!威严!不可侵犯!
她无视周身足以焚化一切的烈焰,目光如电,直射高台上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胡惟庸,声音如同神谕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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