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公府,今夜是光的海洋。大红的灯笼从府门一直挂到内院深处,映得青石板路如同流淌的熔金。丝竹管弦之声袅袅不绝,混杂着宾客的恭贺喧笑,空气里弥漫着酒香、脂粉香和爆竹燃尽后的淡淡硝烟味。前院的喧嚣鼎沸,更衬得后院新房所在的院落一片静谧的暖红。
新房门楣上贴着巨大的双喜字,窗棂上精巧的鸳鸯剪纸在烛光下投下缠绵的影子。屋内,龙凤喜烛高烧,流下的烛泪如同凝固的红宝石。苏婉儿端坐铺着百子千孙锦被的拔步床边,一身繁复华丽的大红嫁衣,金线绣成的凤凰在烛火下振翅欲飞。沉重的凤冠已取下,露出云鬓堆叠、簪着那支素银簪笔的螓首。她微微垂眸,长睫在莹白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烛光跳跃在她紧抿的唇瓣上,带着一丝新嫁娘的羞赧和难以言喻的紧张。
李逸轻轻掩上房门,隔绝了前院的喧嚣。他一身同样大红的吉服,衬得身姿越发挺拔。看着烛光中那抹明艳不可方物的身影,一路走来的腥风血雨、步步惊心,仿佛都在这一刻被这满室的暖红与馨香温柔地抚平。他走到床前,缓缓坐下,伸手,指尖带着微颤,轻轻拂过婉儿滑腻的脸颊。
“婉儿…”声音低沉,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言喻的满足。
婉儿抬起眼帘,清亮的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烛火,也映着他同样穿着吉服的身影。她脸颊飞起红霞,更添几分娇艳,却勇敢地伸出手,覆上他微凉的手背,指尖交缠。
“夫君…”声音低如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这一声呼唤,穿越了秦淮初遇的冰茶、城隍庙的毒箭、野狐岭的烽火、琉球海的惊涛…终于尘埃落定。
无需言语。李逸俯身,滚烫的唇瓣带着无限的怜惜与渴望,轻轻印上她光洁的额头,顺着鼻梁滑下,最终封缄了那微启的、带着淡淡茉莉清香的樱唇。
这个吻,温柔而绵长,带着涤尽尘埃的安宁。婉儿闭上眼,长睫轻颤,生涩而笨拙地回应着,双手无意识地攀上他坚实的后背,吉服光滑的绸缎下是温暖而充满力量的躯体。烛火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拉长,投在贴满喜字的墙壁上,交叠缠绵。
就在这温情脉脉、水到渠成的时刻——
砰!砰!砰!
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如同冰锥,狠狠刺破了满室的旖旎!
“国公爷!夫人!前…前院出事了!” 管家惊慌失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哭腔,“胡…胡相爷献的贺礼…那尊‘泣血观音’…它…它真的在哭血!眼…眼睛流血了!流到陛下…陛下的御酒里了!”
轰!
李逸和婉儿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分开!所有的温情瞬间冻结,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惊骇!
泣血观音?!
胡惟庸白日婚宴上献的那尊羊脂白玉观音?!
李逸脑中瞬间闪过白日里胡惟庸那看似恭敬、眼底却深藏怨毒的神情!毒计!这老狗临死也要反咬一口!而且竟敢在御前、在他大婚之夜动手!
“婉儿,更衣!”李逸眼中戾气爆闪,声音斩钉截铁!他一把扯下身上的吉服,露出里面的紧身劲装!婉儿也瞬间褪去羞涩,眼神锐利如刀,飞快地解下繁复的嫁衣霞帔,露出早已穿在里面的素色劲装,将那支素银簪笔牢牢插入发髻!
两人冲出新房,如同两道离弦之箭,扑向前院!
前院已是一片死寂!方才的喜庆喧嚣荡然无存!巨大的宴席场地中央,所有宾客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脸色煞白,目光惊恐地聚焦在主位御席之上!
朱元璋高踞主位,脸色铁青,冕旒珠玉剧烈晃动。他面前的御案上,那尊一尺余高的羊脂白玉观音像,正静静地立在那里。观音低眉垂目,悲悯慈祥。然而,那玉石雕琢的眼角处,两道刺目的、粘稠的猩红“血泪”,正缓缓地、源源不断地渗出!沿着光洁的玉面蜿蜒滑落,不偏不倚,滴入御案上那只盛满琥珀色御酒的金杯之中!
一滴…两滴…
猩红的“血泪”在御酒中缓缓晕开、下沉,如同绽放的、妖异而致命的血色莲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和一种奇异的…姜黄混合着碱的刺鼻气味!
“妖…妖孽啊!”
“天罚!又是天罚!”
“观音泣血…这是大不祥啊!” 死寂中,不知谁先发出惊恐的哀嚎,瞬间引爆了压抑的恐慌!百官勋贵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看向李逸夫妇的目光充满了恐惧和怀疑!白日里胡惟庸献礼时“观音泣血,天示警兆”的诛心之言,此刻如同魔咒,狠狠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胡惟庸匍匐在地,离御席不远。他此刻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极度恐惧与疯狂怨毒的扭曲表情,指着李逸,发出凄厉如鬼的嘶吼:“陛下!陛下明鉴啊!李逸!苏婉儿!此二人乃祸国妖孽!引得天神震怒!观音泣血示警!请陛下立诛此獠!以平天怒啊!”
“拿下!”朱元璋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意!他死死盯着那杯染血的御酒,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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