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最深处的石室,仿佛地狱在人间撕开的伤口。空气里弥漫着陈年血垢、腐烂皮肉和绝望糅合成的恶臭,浓得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唯一的光源,是墙壁凹槽里插着的一支粗大牛油烛。烛火昏黄,不安地跳跃着,将扭曲的影子投在湿冷滑腻的石壁上,如同挣扎的鬼魅。
胡惟庸被两条粗大的铁链悬吊在半空。曾经权倾朝野的紫袍早已被剥去,只剩一件沾满污血和脓液的破烂囚衣。白日里被朱元璋龙靴踏断的脊椎,让他整个上半身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像一条被抽了骨头的蛇。他低垂着头,花白的乱发遮住了脸,只有喉间偶尔发出破风箱般的、极其微弱的抽气声,证明他还活着。
沉重的铁门被缓缓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朱元璋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玄色大氅裹着身躯,如同移动的山岳。冕旒已除,露出那张在跳跃烛光下更显沟壑纵横、如同刀劈斧凿的脸。浑浊的眼底,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足以吞噬所有光线的寒潭。他身后,跟着面色凝重的李逸。
两名如狼似虎的狱卒抬进一只烧得通红的炭盆,灼热的气浪瞬间冲淡了石室里的阴寒,却带来另一种令人窒息的焦灼感。炭盆里,几根形状狰狞的铁条已被烧得赤红,顶端是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烙头——虎头、狼头、恶鬼面…
朱元璋走到炭盆前,粗糙的大手拿起铁钳,随意地夹起一根顶端是狰狞恶鬼面的烙铁。赤红的烙头在昏暗中发出妖异的红光,灼热的空气扭曲升腾。
“胡惟庸。”朱元璋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刮过石壁,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抬起头来,看看朕…给你的‘寿礼’。”
胡惟庸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他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抬起那颗如同千斤重的头颅。乱发滑落,露出那张惨白如纸、因剧痛和恐惧而完全扭曲变形的脸。他的眼睛浑浊不堪,布满了血丝,如同濒死的鱼,死死盯着那根在朱元璋手中缓缓逼近的、散发着死亡热力的赤红烙铁。
“陛…下…”他破碎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老…老臣…知…罪…”
“知罪?”朱元璋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古怪的弧度,像是笑,却比哭更狰狞。他手腕一抖!
嗤——!!!
烧红的恶鬼烙铁,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狠狠地、精准无比地印在了胡惟庸裸露的左胸之上!位置正对着心脏!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撕裂灵魂的惨嚎猛地爆发!胡惟庸的身体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活虾,疯狂地向上弓起!悬吊的铁链被绷得笔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皮肉烧灼的焦臭味混合着蛋白质烧糊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剧烈的抽搐中,他猛地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黑红血沫!
“朕待你不薄!”朱元璋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猛虎的咆哮,每一个字都带着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背叛!他死死盯着烙铁下滋滋作响、瞬间焦黑冒烟的皮肉,手腕用力,烙铁旋转着碾压!“给你相位!给你权柄!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通敌!弑君!谋逆!胡惟庸!你的心!到底有多黑?!说!老四许了你什么?!说——!!!”
赤红的烙铁在皮肉上旋转,发出更可怕的“滋滋”声,青烟直冒!胡惟庸的惨嚎已经变成了不成调的、濒死的嗬嗬声,眼珠翻白,身体剧烈痉挛。
“陛下!”李逸再也无法忍受,一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胡惟庸罪该万死!然…然其党羽家眷,数万之众,未必尽知逆谋!若尽数株连,恐伤天和,徒增无辜冤魂!请陛下…三思!”
“无辜?!”朱元璋猛地扭头,那双被怒火烧红的眼睛死死钉在李逸脸上,如同烧红的烙铁要将他洞穿!“李逸!收起你那妇人之仁!谋逆大罪,诛九族乃太祖铁律!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无辜?这江山之下,谁是无辜?!”他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残酷。
就在这死寂的僵持中——
“嗬…嗬…” 悬吊着的胡惟庸,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嗬嗬声。他涣散的目光似乎聚焦了一瞬,怨毒地扫过李逸,嘴角极其诡异地向上扯动。然后,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猛地一咬!
噗嗤!
一声闷响!
半截带着血丝的暗红舌头,混合着大股粘稠的黑血,从他口中喷溅而出!如同破败的布条,无力地垂落在胸前那焦黑的烙痕之上!滚烫的鲜血甚至溅到了几步之外李逸的脸颊上!温热,腥咸!
胡惟庸头一歪,身体彻底软了下去,只有那半截断舌还在微微抽搐,如同垂死的蠕虫。他竟咬舌自尽!以最惨烈的方式,拒绝了最后的审判!
石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烙铁在皮肉上冷却发出的细微“滋滋”声,和烛火不安的噼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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