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静思苑”的朱漆大门,在刺耳的“嘎吱”声中缓缓开启。腐朽木料与浓重霉味扑面而来,将门外御前侍卫手中火把的光焰都压得黯淡了几分。院中杂草丛生,枯枝败叶堆积,仅有的几间厢房窗纸破烂,在穿堂风中呜咽作响。与这破败死寂格格不入的,是正屋窗棂内透出的、摇曳不定的微弱烛光。
马皇后一身素色常服,外罩玄色狐裘,立于院中。她面沉如水,凤眸含威,平日温和的眉宇间此刻凝着化不开的寒霜。李逸与苏婉儿侍立其后,婉儿怀中紧抱着襁褓,脸色苍白依旧,眼神却沉静如渊。一队甲胄森严的御前侍卫无声散开,封锁了所有出口。
“开门。”马皇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腐朽气息更浓。屋内陈设简陋,仅一桌一榻。郭惠妃背对门口,孤坐于铜镜前。镜面蒙尘,映出她模糊而扭曲的侧影。她依旧穿着半旧的宫装,发髻却已松散,几缕灰白发丝垂落颊边。听到声响,她并未回头,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极冷的哼笑。
“郭氏。”马皇后步入屋内,玉音凛冽,“静思苑清冷多年,可曾静思己过?可曾想过…有今日?”
郭惠妃缓缓转过身。烛光映亮她的脸,昔日娇媚的容颜早已被怨毒蚀刻得狰狞可怖,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唯有一双眼睛,如同淬了毒的匕首,死死钉在马皇后身上,又怨毒地扫过李逸和婉儿怀中的襁褓。
“今日?”她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刻骨的恨意,“姐姐贵为六宫之主,自然想何时来,便何时来!想如何发落我这弃妇,便如何发落!”她猛地指向苏婉儿,尖利的指甲仿佛要隔空抓破襁褓,“我郭家满门抄斩!我儿惨死诏狱!皆拜这妖妇和她那妖孽夫君所赐!此仇不共戴天!我静思苑?我静思的是如何让他们血债血偿!如何让这对贱人断子绝孙!如何让你马秀英也尝尝丧子剜心之痛!”
疯狂的诅咒如同毒液喷溅!满室皆惊!侍卫们的手瞬间按上刀柄!李逸眼中戾气暴涨,将婉儿和襁褓护得更紧。
马皇后脸色铁青,胸口微微起伏,眼中最后一丝怜悯彻底消散,只剩下冰冷的怒焰:“血债血偿?断子绝孙?郭惠妃!你指使心腹,以金环毒蛇谋害皇子皇女!此乃诛灭九族之罪!还敢在此狺狺狂吠?!”
“证据?!”郭惠妃猛地站起身,状若疯癫,歇斯底里地狂笑,“哈哈哈!证据?!马秀英!你贵为国母,也学那李逸妖人,凭空构陷不成?!蛇?什么蛇?我郭惠妃困居冷宫,手无缚鸡之力!哪来的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杀便杀!我郭惠妃在地下等着你们!等着看你们这对贱人的孽种如何天打雷劈!等着看你马秀英如何……”
“你要证据?”
一个清朗的声音,如同寒泉破冰,骤然打断了郭惠妃的疯狂诅咒!
李逸排众而出,无视郭惠妃那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他从身后侍从捧着的锦盒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物——正是那具造型古怪的“显微之镜”。镜身黄铜幽冷,两端水晶圆片在烛光下反射着神秘的光晕。他同时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水晶片,其上粘着一小块暗金色的蛇鳞碎片,碎片边缘,那精巧的宫殿轮廓金线暗记,清晰可见!
“此鳞,取自当夜产房行凶之金环蛇尾!其上暗记,”李逸的声音如同宣判,“乃宫廷造办处‘尚珍局’秘制!专用于后宫嫔妃金玉首饰标记!惠妃娘娘,您旧年最钟爱的那支金环蛇簪…尾环之上,是否也有此印?”
郭惠妃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如同被冰封!她死死盯着那鳞片和水晶片,嘴唇哆嗦着,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尚珍局的印记…尚珍局的印记…”她喃喃自语,如同魔怔。
李逸不再看她,动作沉稳地将那片粘着蛇鳞的水晶片固定在显微镜的载物台上,调整角度,凑近目镜。片刻,他直起身,将显微镜捧到马皇后面前:“娘娘,请看!此鳞边缘,附着何物?”
马皇后强压怒火,深吸一口气,俯身凑近那小小的目镜。
下一刻!
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身体猛地一僵!浑浊的眼中爆发出与前次朱元璋如出一辙的、深入骨髓的惊骇!镜中景象,比蛇鳞本身更令人毛骨悚然!
只见那暗金鳞片的边缘缝隙里,密密麻麻附着着无数细小的、如同霉斑般的墨绿色污迹!更可怕的是,在显微镜那不可思议的放大下,那些“霉斑”竟是由无数细小的、如同蛆虫般蠕动扭曲的诡异生物构成!它们在鳞片缝隙里翻滚、聚集、分泌着粘稠的墨绿色毒液!
“呕…”一名随行的年老女官只瞥了一眼,便忍不住当场干呕起来!
“这…这便是蛇牙淬炼的剧毒根源!”李逸的声音冰冷,如同来自地狱的宣判,“万千毒虫,生于腐肉秽物,其毒可蚀骨烂肉,见血封喉!当夜若非雄黄酒阻其片刻,此毒入体,夫人与两位小主子…绝无生还可能!”他目光如电,射向面无人色的郭惠妃,“惠妃娘娘!您豢养此蛇,饲以腐肉毒物,淬其毒牙!那支金环蛇簪,便是您操控此蛇、传递指令的媒介!尚珍局的印记,便是铁证!这鳞上毒虫,便是您蛇蝎心肠的化身!您——还有何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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