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初春,难得放晴。阳光慷慨地洒在御道上,融化了最后几处残雪,空气里浮动着泥土解冻的清新气息。然而,这明媚之下,却涌动着比寒冬更刺骨的暗流。十里长亭,旌旗猎猎,甲胄鲜明。朱元璋亲率文武百官,郊迎凯旋之师。这份殊荣,开国以来未有。
车驾辚辚。李逸一身风尘仆仆的戎装,策马行于队伍最前。他脸色依旧带着北疆风霜的痕迹和失血后的苍白,但脊梁挺得笔直。身后,是同样疲惫却难掩激动的护粮兵士。队伍中央,一辆特制的、铺着厚厚软垫的马车缓缓而行,车帘低垂,苏婉儿裹着锦被倚靠其中,脸色苍白如纸,左肩和后背的伤处被宽大的外袍遮掩,每一次颠簸都让她眉头微蹙。桑干河冰爆、荒庙割血、千里奔袭…这条用命铺就的粮道,终于将濒死的大同与希望的京城连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骤然响起,震得道旁新抽嫩芽的柳枝簌簌颤抖!
御驾已至!
朱元璋身着明黄常服,未戴冕旒,负手立于高台之上。他目光扫过凯旋的队伍,扫过李逸染尘的戎装,最终落在那辆低垂车帘的马车上,眼神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臣李逸,叩见陛下!幸不辱命,粮草军械,已悉数送达大同!徐大将军箭伤得控,已无性命之忧!”李逸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带着长途跋涉的沙哑,却清晰有力。
“好!好!好!”朱元璋连赞三声,大步走下高台,竟亲自上前扶起李逸!这亲昵的举动,让随行百官无不侧目!“靖海伯李逸,挽狂澜于既倒,拯北疆于危亡!功在社稷,彪炳千秋!朕心甚慰!”
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响彻四野:
“着即晋封李逸——魏国公!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赏黄金万两,锦缎千匹!加太子太保衔!钦此——!”
魏国公!
世袭罔替!
太子太保!
一连串如同惊雷般的封赏,狠狠砸在御道之上!满场死寂一瞬,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惊呼与潮水般的恭贺!这份荣宠,已臻人臣之极!连随行的蓝玉等将领,眼中都充满了难以掩饰的震撼与羡慕!
李逸心头剧震!他再次跪倒:“臣…惶恐!此乃将士用命之功!臣…愧不敢当!”
“当得!”朱元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之大,让李逸伤口隐隐作痛,目光却似有深意,“朕说当得,便当得!”他随即转向那辆马车,声音温和了几分:“苏夫人护粮救帅,身负重伤,巾帼不让须眉!晋一品诰命,赐凤冠霞帔,享双俸禄!”
“臣妇…谢陛下隆恩…”马车内传来婉儿微弱却清晰的谢恩声。
封赏已毕,鼓乐齐鸣。盛大的凯旋仪式进入高潮。朱元璋登回御辇,百官簇拥,李逸被引至御驾旁最尊贵的位置。百姓们被允许涌上御道两侧,欢呼着,争相目睹这位新晋魏国公的风采。鲜花、彩绸、欢呼声浪,将气氛推至顶点。
李逸骑在惊帆之上,感受着这泼天的荣宠与喧嚣,心中却无半分喜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警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胡惟庸虽倒,余孽未清。这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景之下,杀机何在?
就在御驾行至一处相对狭窄、人群最为密集的拐弯处时——
“魏国公!草民有冤情上告——!”
一个衣衫褴褛、须发花白的老者,哭嚎着冲出人群,高举着一卷破旧的状纸,踉跄着扑向李逸的马前!状纸展开,赫然是血写的“冤”字!
护驾的侍卫立刻上前阻拦!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老者吸引的刹那!
李逸身侧拥挤的人群中,一个穿着寻常百姓粗布衣、低着头的身影猛地暴起!动作快如鬼魅!一道淬着幽蓝寒光的匕首,如同毒蛇吐信,毫无征兆地直刺李逸毫无防备的左肋!时机、角度、狠辣,皆至化境!显然潜伏已久,只待这稍纵即逝的良机!
“夫君——!!!”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啸,撕裂了喧嚣!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那辆一直缓缓跟随的马车车帘猛地掀开!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从车中扑出!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那持匕刺客!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钝器刺入朽木的闷响!
匕首狠狠扎入了那素白身影的右胸!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她向前扑倒!然而,那淬毒的匕刃,却在刺入寸许后,被某种极其坚韧之物死死卡住!再也无法深入半分!
是婉儿!
她用自己的身体,为李逸挡下了这必杀的一刀!匕首穿透了外袍,却被她贴身穿着、内衬铁片的特制棉甲死死阻住!锋利的匕尖卡在了坚韧的棉布和铁片之间,距离心脏,仅差毫厘!
“呃…”婉儿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鲜血瞬间染红了素白的衣襟!巨大的冲击和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身体软软向前栽倒!
“婉儿——!!!”李逸的嘶吼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暴怒!他目眦欲裂,反手抽出腰间佩剑,如同疯虎般劈向那惊愕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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