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的春风,带着运河的水汽和格物蒙学堂的晨钟,悄然拂过江南。然而,在这片看似温软的锦绣之地,一场由笔墨点燃的惊雷,正以苏杭总督府为中心,酝酿着撕裂旧有苍穹的风暴。
总督府后院,一座新辟的院落日夜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油墨与纸张的独特气息。巨大的木制活字盘前,柳如烟、兰若等秦淮旧识,以及数十名被婉儿从格物蒙学堂中选拔出的聪慧女子,正挽袖忙碌。她们不再是抚琴弄箫的娇娥,而是指尖染墨、目光专注的“排字女工”。铅字碰撞的清脆声响,与蒸汽驱动滚筒印刷机的低沉轰鸣交织,奏响着一曲崭新的乐章。
院门上方,一块崭新的匾额在晨光中熠熠生辉——“惊鸿女报馆”!落款,赫然是苏婉儿亲笔!
创刊号,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瞬间在江南乃至整个大明激起了滔天巨浪!
报头,便是婉儿亲撰的自述——《青丝染墨,玉阶自登:从秦淮河畔到一品诰命》。文章以洗练却饱含力量的笔触,撕开了那层笼罩在无数女子身上的、名为“出身”的沉重枷锁。她写幼年家破,写教坊司的挣扎求生,写初遇李逸时那盏冰镇茉莉花茶的光,写撕衣为绳的运河夜奔,写格物院废墟上的“苏先生”宣言,写青霉素救后的“护国夫人”金印…字字句句,不避出身,不掩艰辛,更不讳言那份在绝境中破茧而出的坚韧与智慧!她告诉天下女子:出身非天定,命途亦可争!
紧随其后的,是柳如烟以血泪凝成的《金丝笼中血泪啼——十问江南豪绅逼良录》。文章以详实的地点、人名、时间,揭露了数家豪绅巨贾勾结官府、设局陷害良家女子、强逼为娼的滔天罪行!更配有格物院绘制的、清晰易懂的“逼良入娼”流程图,触目惊心!而在这篇泣血控诉的末尾,竟匪夷所思地附上了一页图文并茂的《女子自护录》,其中核心,赫然是橡胶避孕套的制作方法、使用说明及避孕防病原理!字字清晰,图例分明!
这薄薄一份《惊鸿女报》,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又似在沉寂千年的古潭中投下了一颗炸雷!
“妖书!惑乱人心!败坏纲常!”
“女子抛头露面已是失德!竟还敢妄议出身,妄谈…妄谈那等污秽之物!简直不知廉耻!”
“苏婉儿!你身为诰命,竟纵容刊发此等邪书!该当何罪!”
“砸!砸了这妖报馆!烧了这些妖书!”
江南士林,尤其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宿儒老朽,如同被掘了祖坟般暴跳如雷!依附豪强的文人墨客口诛笔伐,奏章如同雪片飞向金陵!国子监在江南的诸多分院,更是成了风暴的中心!一群群被煽动得热血沸腾、自以为“卫道除魔”的监生,在几个“名士”的带领下,高举着“正人心、靖妖氛”的旗帜,气势汹汹地冲向苏州城内的惊鸿女报馆!
报馆门外,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愤怒的潮水,将小小的报馆围得水泄不通!臭鸡蛋、烂菜叶、墨汁如同雨点般砸向紧闭的大门和窗户!污秽的汁液顺着白墙流淌,刺耳的咒骂声汇成一片喧嚣的海洋!
“妖女苏婉儿!滚出来!”
“焚毁妖书!诛杀妖女!”
“砸开门!冲进去!”
沉重的木门在疯狂的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门板上的铜钉都开始松动!报馆内,排字女工们脸色煞白,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柳如烟和兰若手持裁纸刀,挡在最前面,眼中虽有恐惧,却无退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吱呀——!”
报馆大门,竟从里面缓缓打开了!
门外喧嚣的人群为之一滞!只见门内,苏婉儿一身素净的月白襦裙,青丝松松挽起,未戴任何钗环,脸上无喜无怒,平静得如同深潭。她身后,赫然是两排身着统一靛蓝色短衫、梳着利落发髻的女子!她们手中没有刀枪棍棒,却紧握着一件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武器”——格物院特制的、通体乌黑、底部沉重、此刻正嗤嗤喷吐着灼热白色蒸汽的蒸汽熨斗!
熨斗底部,那厚重的铸铁熨板,在高温蒸汽的炙烤下,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色!空气被高温扭曲,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能闻到钢铁被烧灼的味道!
婉儿莲步轻移,缓缓走到报馆台阶之上,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那些因惊愕而暂时安静下来的监生和人群。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喧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与力量:
“此馆,乃我苏婉儿所立。”
“此报,乃我惊鸿姐妹心血所铸。”
“尔等口口声声‘正人心、靖妖氛’,却聚众围馆,污言秽语,打砸行凶!”
“这与尔等所斥责的‘逼良为娼’的豪绅恶霸,有何区别?!”
她猛地抬起手,指向那些被污秽沾染的墙壁和门窗,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寒冰炸裂:
“今日,谁敢踏进此门一步!”
“再敢污我报馆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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