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运河的夜,死寂得瘆人。白日里波光粼粼的水道,此刻如同一条凝固的墨带,沉沉地压在人心上。几具肿胀发白的浮尸,被巡夜的差役用长竿勉强拖到岸边,草席一盖,便算给了交代。腐臭的气味在夜风中弥漫,引来成群的苍蝇嗡嗡作响。岸边,几个披麻戴孝的妇人哭得撕心裂肺,声音在空旷的河岸上回荡,如同夜枭的悲鸣。
“是盐商张广福的伙计…还有他刚满十五的儿子…” 老莫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压抑的怒火,将一份沾着水渍的状纸递给李逸,“张广福上月押运私盐被锦衣卫查扣,人下了诏狱,家产抄没!这几日,他铺子里的伙计、亲族,就接二连三成了运河里的浮尸!状纸递到府衙,石沉大海!都说…是张广福在狱中攀咬,锦衣卫千户周阎王…杀人灭口!”
“周阎王…周通!” 李逸捏着状纸,指节发白。烛光映着他冷峻的侧脸,眼中寒芒如冰锥。此人乃燕王朱棣安插在江南锦衣卫中的心腹爪牙,绰号“活阎罗”,手段酷烈,嗜血成性!运河浮尸,绝非孤案!这江南诏狱,恐怕已成了朱棣排除异己、制造冤狱的修罗场!更可能…藏着足以致命的秘密!
“夫君,这状纸…是血写的。” 婉儿的声音自身旁响起,清冷如冰。她指尖轻轻拂过状纸边缘几处深褐色的、早已干涸的印记,“写状之人,指缝里都渗着血…此仇此冤,必得昭雪!这诏狱…妾身陪你闯!”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苏州城诏狱那高耸的黑石墙,如同蛰伏的巨兽,在月色下投下森然的阴影。厚重的铁门外,两名值夜的锦衣卫抱着刀,倚在门廊下昏昏欲睡。
两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无声无息地贴近了诏狱高墙的阴影。正是李逸与苏婉儿!两人皆身着紧身夜行衣,脸上蒙着特制的磁石面罩(可干扰微弱磁场探测),足下蹬着格物院秘制的橡胶无声履。鞋底以多层蜂窝状橡胶压制,弹性极佳,踏地之时,如同狸猫踩上厚绒,竟无半分声响!
“走!” 李逸低语一声,两人如同壁虎般,借着墙砖的缝隙,手足并用,悄无声息地攀上数丈高的狱墙!橡胶无声履吸附在湿滑的砖石上,稳如磐石。翻过墙头,落入院中,如同两片落叶飘落,未惊起一丝尘埃。
诏狱内部,如同九幽迷宫。潮湿阴冷的空气中,混合着浓烈的血腥、腐臭和绝望的气息。昏暗的长明灯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鬼影,更添几分阴森。偶尔传来囚犯痛苦的呻吟和铁链拖地的哗啦声,如同地狱的挽歌。
两人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在曲折的通道中穿行。橡胶无声履踏在冰冷的石地上,毫无声息。李逸手中,提着一盏特制的“磁石灯”。灯罩内嵌强磁石,点燃后发出幽蓝冷光,光线穿透力极强,却只凝聚成束,如同无形的探针,扫过斑驳的石壁。
“停!” 在一条看似寻常的通道尽头,婉儿忽然低喝。磁石灯的幽蓝光束扫过左侧一片颜色略深的石壁,光束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竟在石壁表面形成了一圈圈奇异的、如同水波般的微弱光晕!
“有东西!” 李逸眼神一凝,将磁石灯靠近。灯光下,石壁上隐隐浮现出大片大片暗红色的、如同胡乱涂抹的污迹!但仔细看去,那些污迹竟组成了一个个扭曲变形、却依稀可辨的字迹!那是用血写就的、无数个重叠在一起的“冤”字!更有一些模糊的指向箭头和“水”、“死”等字眼!
“血字密道!指向水刑室!” 婉儿瞬间明悟!这些绝望的囚徒,在濒死之际,用最后的血泪,在蕴含铁质的石壁上,留下了这只有强磁灯光才能照出的死亡密码!
循着血字指引,两人来到一处极其隐蔽的、位于诏狱最底层角落的石室门前。石门厚重,严丝合缝,门轴处覆盖着厚厚的青苔,显然久未开启。门旁石壁上,赫然刻着一个狰狞的兽头浮雕,兽口大张,獠牙毕露。
“鼠哨!” 婉儿从腰间皮囊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骨哨,凑近唇边,吹出一阵极其细微、却带着特殊韵律的“吱吱”声。
片刻,墙角窸窸窣窣一阵轻响。一只皮毛油亮、体型硕大的灰毛老鼠,竟从石缝中钻出,绿豆般的小眼在幽蓝灯光下闪烁着灵性的光芒。它围着婉儿脚边转了两圈,随即,竟猛地窜向那狰狞兽头浮雕!在兽口下方一块不起眼的凸起处,用爪子飞快地扒拉了几下!
“咔哒…轰隆…”
一声沉闷的机括转动声响起!那厚重的石门,竟缓缓地向内滑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臭水汽,混合着血腥味,如同实质般扑面涌出!
石门内,是人间炼狱!一个巨大的、浑浊发绿的水池占满了大半个石室!池水散发着刺鼻的恶臭,水面上漂浮着污物和不知名的絮状物。池边石壁上,固定着几个锈迹斑斑的铁环。一个浑身浮肿、几乎不成人形的人,被铁链锁着双手,吊在池中!水刚好淹没到他的下巴!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正是盐商张广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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