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城下那把焚尽野心的烈火,终究未能焚毁朱棣的南图之志。绕过这座坚城,燕军铁骑如决堤的洪流,冲破山东屏障,直扑中原腹地。然而,命运似乎总在巅峰处设下陷阱。东昌城下,一片看似寻常的平原,却成了燕军铁蹄的滑铁卢,也成了名将张玉的埋骨之地。
东昌城,巍然矗立,城头之上,一面猩红的“盛”字大旗在凛冽的北风中猎猎作响。平燕将军盛庸,这位以沉稳狠辣着称的南军新帅,此刻如同盘踞在城头的毒蛛,冰冷的目光俯瞰着城外列阵的燕军。他脸上没有济南铁铉的悲愤,只有一种猎手静待猎物踏入陷阱的冰冷耐心。
“朱棣…你终于来了。” 盛庸的声音低沉,不带丝毫波澜,“今日,便用你的血,祭奠白沟河、滹沱水畔的亡魂!”
城下,燕军阵中,玄甲赤马的朱棣,正与爱将张玉、朱能等人策马巡阵。连续的胜利让燕军士气如虹,将士们脸上洋溢着必胜的信念。然而,李逸却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那片看似平坦、毫无遮挡的开阔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的腥气,令他心头警铃大作。
“王爷,此地太过开阔,盛庸绝非庸才,恐有埋伏!” 李逸沉声提醒。
“李卿多虑了!” 朱棣豪迈一笑,马鞭指向前方,“盛庸小儿,不过据城死守的鼠辈!待本王破城,看他如何嚣张!传令!前锋营!随本王踏平东昌!”
“杀——!” 朱棣一夹马腹,赤兔马化作一道赤色闪电,率先冲出!张玉、朱能等悍将紧随其后,数千前锋精锐如同出鞘的利剑,卷起漫天烟尘,朝着东昌城猛扑而去!马蹄踏破冻土,发出雷鸣般的轰响!
就在前锋营冲入那片开阔地中心,距离城墙不足百步的刹那!
“轰!轰!轰隆——!”
如同地狱之门轰然洞开!平静的大地骤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无数道灼热的火舌,如同来自九幽的毒蛇,从地面伪装得极好的坑洞、土丘、甚至废弃的田埂下猛地喷吐而出!密集的铅丸、燃烧的箭矢、爆炸的陶罐火雷,如同倾盆暴雨,瞬间覆盖了整个冲锋的燕军前锋营!
“火铳!是埋伏!有埋伏!” 凄厉的惨嚎瞬间取代了冲锋的怒吼!
冲在最前的骑士连人带马被密集的弹雨撕碎!战马悲鸣着栽倒,将背上的主人甩入致命的火网!爆炸的火雷掀起灼热的气浪和致命的碎片,将周围的一切撕成齑粉!整个开阔地,瞬间变成了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一个由火器编织的——火器地狱!
“王爷小心!” 张玉的嘶吼在爆炸声中炸响!他眼睁睁看着朱棣身前的数名亲卫瞬间被火网吞噬!一支燃烧的弩箭,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射朱棣后心!角度刁钻,避无可避!
电光火石间!
“殿下——!” 张玉双目赤红,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他猛地一夹马腹,座下神驹如同离弦之箭,竟在间不容发之际,横插到朱棣与那致命弩箭之间!同时,他双臂猛地张开,将身上那件特制的、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磁铁重甲,最大限度地迎向箭雨!
“噗噗噗噗——!”
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雨打芭蕉般的密集撞击声瞬间响起!
所有射向朱棣后背的箭矢、铅丸,如同被无形的巨网捕获,瞬间改变了方向!它们如同归巢的铁蜂,疯狂地、争先恐后地射向张玉胸前那面巨大的磁铁护心镜!更吸附在他磁甲覆盖的肩甲、臂甲之上!顷刻之间,张玉的正面,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箭矢、镶嵌着铅丸!整个人如同一个巨大的、由致命金属构成的——钢铁刺猬!
“呃!” 巨大的冲击力让张玉身体剧震,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但他依旧死死地张开双臂,如同最坚固的盾牌,将朱棣牢牢护在身后!
“张玉!” 朱棣回头,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肝胆俱裂!
“保护王爷!撤!快撤!” 朱能嘶声力竭地吼叫着,指挥着残余的前锋营拼死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火器攒射,试图杀出一条血路,掩护朱棣后撤。
张玉的身体在箭矢的冲击下剧烈摇晃,鲜血顺着嘴角和甲胄的缝隙不断涌出。他艰难地转过头,染血的目光死死盯着朱棣,眼中充满了无尽的忠诚与诀别。他猛地抬起一只颤抖的、沾满鲜血的手,伸向怀中,摸索着,掏出一枚沾满血污的、沉甸甸的、边缘镶嵌着蟠螭金纹的乌黑磁符钥匙!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磁符钥匙狠狠抛向朱棣的方向,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败的风箱:
“殿下…快…走…取…磁窖…图…在…在…”
未尽之言,被喉头涌上的鲜血彻底淹没。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缓缓从马背上栽落,重重地砸在冰冷的、被鲜血浸透的泥泞之中!那布满箭矢的磁甲,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闪烁着冰冷而悲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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