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昌的血腥与悲怆尚未散尽,另一场更致命的危机已悄然扼住了燕军的咽喉——粮尽!深冬的北风如刀子般刮过营寨,卷起的不仅是枯草与沙尘,更是军中日益蔓延的恐慌与绝望。营中存粮早已告罄,每日分发的稀粥稀得能照见人影,士兵们腹中雷鸣,面黄肌瘦,握着刀枪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士气,如同寒风中的残烛,摇曳欲熄。
“父王!营中存粮…只够三日了!” 朱高炽拖着疲惫的身躯闯入帅帐,声音带着哭腔,肥胖的脸颊凹陷下去,“再这样下去…不用盛庸来打,将士们自己就散了!”
帅帐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朱棣脸色蜡黄,左臂的伤口虽在青霉素的压制下未再恶化,但剧毒侵蚀和断臂膀(张玉)之痛,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阴郁的戾气之中。他烦躁地踱步,目光扫过帐中诸将——朱能面有菜色,邱福眼窝深陷,连李逸的眉宇间也锁着化不开的凝重。
“盛庸这老匹夫!锁死了所有粮道!派出的小股斥候…一个都没回来!” 朱能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乱响,声音嘶哑。
“济南铁铉更是放出话来,一粒米也别想进燕营!” 邱福补充道,语气中充满了无力感。
李逸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铺在案上的舆图。图上,代表南军封锁线的红色标记密密麻麻,如同绞索,死死勒在燕军营寨周围。他忽然抬头,目光锐利如电,直刺朱棣:“王爷!为今之计,唯有行险!走‘鬼门峡’冰河古道!绕开盛庸主力封锁线!此路虽险,却可直通河间府!那里有我们最后一批秘密储备的军粮!”
“鬼门峡?” 朱棣瞳孔一缩,“那条冰河古道早已废弃多年,冰面脆弱,暗流汹涌!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而且对岸必有盛庸的巡哨!如何能过?”
“所以,需得一人,乔装改扮,轻车简从,以商队之名,瞒天过海!” 李逸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却缓缓移向帐中一角那道纤细的身影——苏婉儿。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婉儿身上。她正安静地坐在角落,手中缝补着一件破损的磁铁盾内衬,闻言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片沉静的、早已了然于胸的决然。她放下针线,迎着朱棣复杂的目光,缓缓起身,声音平静无波:
“妾身,愿往。”
寒风凛冽,卷起地上的积雪,打着旋儿。一支由三辆破旧牛车组成的小小“商队”,在苍茫的雪原上艰难跋涉。为首一辆牛车上,端坐着一位身着厚重蒙古皮袍、头戴雪白狐皮帽的“商妇”。她脸上涂抹着抵御风沙的油脂,肤色微黑,鼻梁高挺,颧骨处特意点染了两团高原红,只有那双偶尔抬起、扫视四周的眸子,清澈锐利如昔,正是乔装改扮的苏婉儿。她身后两辆牛车上,堆着高高的、用油布覆盖严实的“货物”——实则是塞满了干燥草料的伪装,只在最核心的夹层中,藏着此行真正的使命:数十袋珍贵的磁米!
这“磁米”,乃是格物院秘制——将上好的粟米,用特制的、粘稠的米浆均匀包裹,再滚上一层细密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磁铁细屑!米粒看似寻常,却蕴含着足以引发混乱的磁力。
“站住!干什么的?!” 一声厉喝在前方响起。一座简陋却戒备森严的哨卡拦住了去路。木栅栏后,数名南军士兵冻得脸色发青,眼神却如同鹰隼,警惕地打量着这支突兀出现的“商队”。为首的小校手中,赫然托着一个用于检查违禁铁器的——磁石盘!
“军爷万福!” 婉儿操着一口流利的、带着草原腔调的汉话,脸上堆起市侩而卑微的笑容,跳下牛车,微微躬身,“小妇人乃漠北喀尔喀部商贾,遭了白灾,牛羊冻毙,只得贩些皮货南下,换点米粮活命…” 她说着,不动声色地塞过去一小块碎银子。
小校掂了掂银子,脸色稍缓,但目光依旧警惕地在牛车和“商妇”脸上逡巡。他挥了挥手:“搜!仔细点!看看有没有夹带铁器兵器!”
士兵们立刻上前,粗暴地掀开油布,用长矛在草料中胡乱戳刺。婉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面上却依旧带着讨好的笑容,目光却紧紧锁定了那小校手中的磁石盘。
“头儿!草料里都是皮子!没兵器!” 士兵报告。
小校点点头,目光扫过牛车,最后习惯性地将手中的磁石盘靠近了中间那辆堆得最高的牛车——那里,正是磁米夹层所在的位置!
就在磁石盘靠近牛车货堆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嗡——!”
那原本平静的磁石盘指针,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拨动!瞬间疯狂地、毫无规律地高速旋转起来!转速之快,竟在盘面上带起了一股微弱的旋风!指针时而指向牛车,时而指向旁边士兵腰间的钢刀,时而指向地上的铁蒺藜,甚至指向了那检查士兵手中铁矛的矛尖!整个磁石盘如同抽风般剧烈震颤!
“怎么回事?!” 小校骇然失色,差点将磁石盘脱手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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