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在檐角积成一线素白,愈发衬得廊下悬挂的红灯笼艳色欲滴。
慕云歌倚在窗边,又是一阵压抑不住的闷咳,寒气仿佛顺着喉管一路刺进肺腑。
她摊开手,看着掌心那抹刺目的猩红,眼神比窗外的积雪还要冷上三分。
昨夜凤玄凌那个疯子烙下的吻痕依旧在唇上隐隐作痛,那股带着血腥与偏执的热度,几乎要将她灼穿。
她面无表情地将染血的帕子揉成一团,随手扔进一旁的炭盆。
火舌贪婪地卷了上来,转瞬间便将那点殷红吞噬得干干净净,连同上面沾染的疯狂气息。
“疯子……”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可偏偏,只有你这疯子,现在能护我周全。”
这世道,好人命短,疯子才能活得长久。
她不再多想,利落地褪下昨日那身过于招摇的胭脂红织金襦裙,换上一件素白绣银线梅花的褙子。
衣料是极细的云锦所制,薄如蝉翼却御寒极佳,银线勾勒出的梅花从肩头蜿蜒而下,在烛光下泛着冷冽微光,宛如月夜霜华凝结而成。
高束的领口以暗扣密合,严丝合缝地遮住颈间暧昧的痕迹,收紧的袖口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腕骨清瘦,青筋若隐若现,像是被风雪雕琢过的玉枝。
她乌发未梳高髻,只用一根银丝缠枝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颊边,衬得脸庞愈发小巧精致,眼似寒潭映星,鼻梁挺秀,唇色本就淡,此刻因气血亏损更显苍白。
整个人宛如一株立在风雪中的孤梅,清冷,且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锋芒。
一旁的青黛满眼忧虑,忍不住上前劝道:“小姐,您肺经受损,本就该静养。再这样不眠不休地为王爷耗神施针,长此以往,怕是要落下难以根治的病根。”
“病根?”慕云歌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眼底却毫无笑意,“青黛,你记住,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谈养生。”
她说完,指尖轻轻拂过耳垂上那对素银小坠,那是外祖父亲手所赠,形如药杵,象征医者之誓。也是她心底唯一不肯割舍的软肋。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虚浮,却带着一种熟悉的、沉重压抑的喘息。
慕云歌眼神骤然一凝,动作快如闪电,迅速吹灭了桌上的烛火,只留下一盏幽暗的琉璃灯,昏黄的光晕堪堪照亮她轮廓分明的侧脸。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裹挟着一股寒气。
凤玄凌走了进来,他那身玄色大氅上覆着一层细碎的雪沫,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庞此刻更是白得像纸。
他一手虚弱地扶着门框,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只手却死死攥着一枚银针,针尖上还凝着一小点早已干涸的暗色血迹。正是昨夜她用过的那根。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跨越了昏暗的房间,死死锁住她:“你……又咳血了?”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慕云歌不动声色地将一件斗篷披在身上,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波澜:“王爷深夜擅闯妾身寝殿,于礼不合。”
她说话时微微仰头,眼角那粒朱砂痣在光影中一闪,像雪地里悄然绽放的一滴血梅。
凤玄凌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根本不理会她的疏离。
他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仿佛在与体内某种巨大的痛苦抗衡。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他忽然抬手,精准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冰冷的手指搭上了她的脉搏。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慕云歌脑海中,系统的警告声骤然响起: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蚀骨焚心’毒素正向中枢神经蔓延,目标意识处于模糊边缘,随时可能再次失控!建议立即采取镇静措施!”
她心头微震。这疯子,毒性已经侵蚀到这个地步了吗?
她正欲发力抽手,凤玄凌却忽然低笑了一声。
那笑声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的破帛,带着一丝诡异的满足感:“你给我下的药……是不是早就掺了什么灵丹?否则,我为何每次见到你,体内的毒都能缓上一分?”
慕云歌瞳孔骤然一缩,面上却依旧平静如水:“王爷说笑了,妾身不过一介弱质女流,哪里来的灵丹妙药?不过是些寻常的固本培元之方罢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将右手藏入袖中,指尖轻捻,一枚微型银针已在指缝间悄然滑动——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每当危机逼近,她总会下意识握住武器,仿佛那样才能确认自己仍掌控全局。
“弱质女流?”他咀嚼着这四个字,猛地将她一把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这一次的力道却与昨夜的暴烈截然不同,反倒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带着一种生怕弄碎了她的小心翼翼。
他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全笼罩,滚烫的额头轻轻抵在她清瘦的肩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别骗我……你明明恨这王府,恨这里的每一个人……为何还要一次次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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