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卯时三刻,西市的早点摊刚支起蒸笼,卖炊饼的王二就扯着嗓子喊起来:“哎哎哎!都来看都来看!摄政王妃留书跑了!”
竹板敲得噼啪响,他手里举着张抄得歪歪扭扭的纸:“上面写着‘药钱已结清,余债勿追’,这是要跟摄政王断干净呢!”
围过来的百姓立刻炸了锅。
卖胭脂的阿朱踮着脚看:“前儿还见王妃在慈济堂施药,怎么突然跑了?”
“听说啊,”茶摊的老秀才捻着胡子压低声音,“摄政王那病时好时坏,许是嫌王妃克夫?”
此时的摄政王府,青瓦朱门后正翻涌着惊涛。
凤玄凌捏着那张字条的手青筋暴起,宣纸上的墨痕被他指腹反复摩挲,几乎要破成碎片。
案上的烛火被穿堂风卷得摇晃,映得他眼底猩红一片,自昨夜得知消息,他已在这房里站了整整一夜。
“王爷,”谢刃单膝跪在廊下,声音发紧,“四门已封,城防营加派了三倍人手。悬赏告示……”
“够了。”凤玄凌突然开口,嗓音像淬了冰的刀刃。
他转身时玄色大氅扫过案角,茶盏“当啷”坠地,瓷片飞溅到谢刃脚边。
“她要走,早该料到我会追。”他低头盯着字条上“余债勿追”四个字,喉结滚动两下,“可她偏要留这几个字……”
谢刃不敢接话。
他看着自家主子从前日起就像被抽了脊骨的狼,此刻却又像被踩了尾巴的豹子,这矛盾的模样,倒比从前那副病恹恹的样子更叫人胆寒。
同一时间,城西云歌药坊地下密室。
慕云歌对着铜镜调整最后一道皱纹,指尖沾了点浆糊按在耳后,动作轻巧得如同给瓷器补金。精准、冷静,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从容。
人皮面具下的老妪皮肤松弛,连眼角的泪痣都与昭云长公主乳母分毫不差。
她轻轻眨了眨眼,镜中那双浑浊的眼竟也透出一丝狡黠的光。
青黛蹲在炭盆边,将她素日穿的月白锦袍撕成碎片,碎布投进火里,腾起的黑烟熏得她眼眶发红:“小姐,要不咱们换个法子?您这假死太危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慕云歌转身,青铜发管在油灯下泛着冷光,像一柄藏锋的匕首。
她从空间取出瓷瓶晃了晃,药粉在瓶中发出细碎如沙漏计时的声响,“假死散的药效是三个时辰,足够谢刃带人埋伏。”她抬手按住青黛发顶,力道轻柔却坚定,“你怕的不是我出事,是怕我真走了?”
青黛鼻子一酸,扑进她怀里:“您说要引太子露出马脚,可奴婢就怕……”
“怕我玩脱了?”慕云歌低笑,笑声像春夜里掠过檐角的风铃,清脆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她指尖抚过青黛后颈的红痣,这是她亲手点的标记,防的就是细作。
“放心,我要让太子以为我死了,他才会急着动兵谏的计划。”她瞥向案头的沙漏,细沙正无声滑落,“时辰到了。”
她说话时语调平稳,仿佛不是赴一场生死局,而是去药铺抓一副寻常的安神汤。
那种深入骨髓的镇定,是多年行走在权谋刀尖上磨出来的本能。她不怕算错,因为她从不错算。
子时三刻,寒江水面浮着层薄冰。
两艘乌篷船在芦苇荡里错开,船尾的黑衣人掀开草席,露出“老妪”僵直的尸体。
“动手。”为首的刀疤脸踹了脚尸体,“沉江喂鱼,明日就说王妃畏罪自杀。”
话音未落,水面突然炸开水花。
谢刃的玄铁剑挑开他的刀,黑甲卫如夜枭般从芦苇丛中窜出,刀鞘重重砸在刀疤脸后颈。
“带走。”谢刃扯下脸上的黑巾,目光扫过尸体,“传信回府,人已擒获。”
审讯室的火把噼啪作响。
刀疤脸被按在刑架上,额头抵着渗血的木板:“小的是太子府的人!是……是陈总管让我们干的!说王妃一死,就能坐实摄政王逼妻,到时候兵谏名正言顺!”他突然抬头,眼神发直,“还有!还有个宫里头的公公,每月十五来太子府,说是……说是给王妃行踪的!”
谢刃的手顿在半空。
他猛地扯过旁边的记录册,羽毛笔在纸上戳出个洞:“什么公公?长什么样?”
刀疤脸抖得像筛糠:“尖下巴,左耳垂有颗黑痣!小的就见过两面……”
消息传到王府时,凤玄凌正握着慕云歌留下的乌金簪。
他听着谢刃的汇报,突然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震得房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好个太子,好个兵谏。”他将乌金簪重重插进案头,“谢刃,点齐黑甲卫,随本王去东宫。”
东宫的琉璃瓦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凤玄凌的玄色大氅被风卷起,他挥剑劈开紧闭的宫门,黑甲卫如潮水般涌进。
当暗格里的密信和兵谏计划书被搜出时,太子正抱着酒坛发愣,见着凤玄凌的瞬间,酒坛“哐当”落地:“九叔!这是栽赃!”
“栽赃?”凤玄凌捏着那封写着“北狄二十万大军已至雁门关”的密信,指节发白,“你勾结外敌,还想栽赃慕家?”他转身看向跟来的皇帝,“皇兄,该清的,是咱们的家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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