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歌躺在泥泞里,雨丝顺着发梢滴进后颈,凉得她指尖微蜷。
凤玄凌的体温隔着湿衣烙在她腰腹,像团烧穿冰层的火。
她望着他眼尾未干的红痕,突然想起昨夜他翻遍慈恩庵废墟找她时的模样。玄色大氅浸透泥水,发冠歪在额角,怀里还揣着她前日落在偏殿的绣鞋,那鞋尖上金线都磨秃了,他却还当命根子似的护着。
你说系统是你许愿来的。她的声音被雨声揉碎,带着点讥诮的轻颤,可你有没有问过,它选中我,是不是也因为我本就不该属于这里?指尖轻轻抚过他眼周的青影,那里还留着前日毒发时抓挠的血痕,指甲缝里还嵌着干涸的血痂,像是他自己都不记得疼。
凤玄凌的呼吸骤然一滞,喉结抵着她锁骨滚动,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歌儿,我从十岁被幽禁在暗阁时就在许愿。
求天、求地、求佛,求来个能救我命的人。他扣住她手腕按在自己心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后来我才知道,我要的从来不是解药。是有人敢踏碎这牢笼,哪怕踩着我的尸骨,也要把我拖出去。
雨幕里传来黑甲卫甲片相撞的轻响。
谢刃立在十步外的老槐下,玄铁面具上凝着水珠,听见响动便抬手挥了挥。
三十道身影如墨色游鱼,转眼间隐入密林中,连脚步声都像被雨水吞没。
慕云歌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忽然松开了一直扣着的毒囊。
青黛躲在树后,火折子在掌心攥出红印,指节泛白,见她松手,终于把那枚浸了麻药的银针重新别回鬓边,嘴里嘀咕:小姐总爱玩命,也不知是胆大包天,还是心比刀锋还冷。
若我是你命定的解药,慕云歌仰头看被雨帘割碎的天空,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你如今这般疯魔,又是谁的劫?是报应,还是执念成痴?
凤玄凌的手指深深陷进她肩骨,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声音闷在她颈窝,带着未褪的鼻音:劫也好,命也罢,我都认了。只要你别走。你要走,我就追到黄泉,绑你回来。
有温热的液体渗进她领口,分不清是他的泪还是雨水。
慕云歌闭了闭眼,最终抬起手,抚上他湿透的发顶。
指尖触到他剧烈的颤抖,这才惊觉他的体温烫得反常。蚀骨散又要发作了,毒已入髓,再拖一日,便是神志溃散。
给我三天。她哑着嗓子开口,嗓音像砂纸磨过铁器,三天后,你要还是这样……我就亲手把你关进地牢,喂你吃最苦的药,一勺一勺,看着你清醒着受罪。
他立刻应下,像怕她反悔似的收紧手臂,笑了一声,嘶哑又癫狂:三天。但你要记住,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哪怕把这江山炸成灰,我也要你活着,只看着我。你若死了,我就让整个天下给你陪葬。
雨势渐收时,慕云歌跟着凤玄凌上了马车。
青黛举着油伞追过来,衣摆沾了半片泥污,见她坐进车厢,忙把裹着厚布的手炉塞进她怀里,小声嘟囔:主子心软,明明可以甩了他独自走脱,偏要回头救人。
凤玄凌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喉间还带着压抑的咳嗽,却悄悄把自己的狐裘往她膝上拉了半寸,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一只猫。
次日清晨,慕云歌换了身素白中衣坐在书房案前。
案上摊开的舆图被烛火映得发亮,她指尖重重按在西北边境,指甲边缘泛着冷白:四表哥军中断粮三日,若再无补给,七日内必失关隘。我不信没人想趁机夺权。
抬头时,正撞进凤玄凌沉如深潭的目光。他立在窗前,晨光透过纱帘落在他肩背,像给那道挺直的脊梁镀了层金,袖口却还沾着昨夜的血渍,未洗。
你要留我,可以。她将舆图卷起半寸,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粮草调度表,指尖划过几处异常账目,冷笑一声:但得先救边军。用户部南库的银子,调兵部存粮。我知道钱空了,那就让他们自己吐出来。
凤玄凌的指节抵着窗棂,骨节泛白,眸底闪过一丝狠戾:你知道那银子已被太子党洗空大半。
慕云歌勾唇一笑,从袖中摸出枚铜钱,铜锈在她指尖翻转出银亮的光,像一道无声的嘲讽:那就让他们自投罗网。
昨夜我让青黛放出风声。济世堂将拍卖“蚀骨焚心”解药原方’,限时三日,价高者得。
他瞳孔骤缩,玄色广袖下的手猛地攥紧,声音压得极低:你疯了?那是唯一能压制我毒性的东西!
正因如此,才有人肯拿真金白银来买命。她起身靠近,吐息拂过他耳际,带笑低语:而且……他们不知道,那方子是假的。我加了点‘料’。幻心菌孢子,沾上就留下标记,谁碰过,谁贪过,系统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消息传开的第二日,药坊密室里堆满了各色拜帖。
慕云歌坐在檀木椅上,系统蓝光在眼底一闪而过。她面前的第一张票据上,墨迹里浮动着淡绿色的孢子,像活物般微微蠕动。
幻心菌。她敲了敲那张南库旧票,语气轻慢,李崇安书房的沉水香里掺的,他们议事时沾在笔杆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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