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潮湿的密道里摇曳,将李崇安匍匐的身影拉扯得格外谦卑。
他高举过头的印泥盒,漆黑的木质在昏暗中泛着沉郁的光,仿佛承载着一个王朝最沉重的秘密。
慕云歌的视线却没有落在那个盒子上,而是死死锁在他低垂的头颅上,准确地说,是他左眼眼角那处不起眼的陈年烫伤。
那伤疤早已褪去了狰狞的红,只留下一片浅淡的、如同被水汽浸润过的白色印记。这痕迹,与数日前她在尚食局那位女官脸上看到的,如出一辙。那是昭明寺独有的净心礼失败后留下的烙印,是神权试图凌驾人性的铁证。
她的指尖在无人察觉的虚空中轻轻划过,一方只有她能看见的淡蓝色光屏悄然展开。随着她的意念,一道微光扫过李崇安的身体。
【扫描分析中……目标:李崇安。】
【检测到目标体内含有极微量“安魂引”香料残留,成分与昭明寺秘制熏香吻合度98.7%。香料已渗透超过十年。】
果然如此。
慕云歌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随之湮灭。
十八年隐忍,忠心耿耿?
不过是另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
这个人,早已不是先帝的忠犬,而是昭明寺安插在皇权心脏最深处的一枚棋子。
他此刻的跪拜,不是为了迎接公主归位,而是要将她这颗刚刚冒头的“希望”,引向早已掘好的坟墓。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那冰冷的数据并未在她心中掀起任何涟漪。
她缓缓伸出手,却没有去接那个印泥盒,只是用指尖轻轻搭在了盒盖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拂去一层不存在的灰尘。
“李总管,”她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你说,若我此刻拿着这份所谓的先帝遗诏走出去,站到文武百官面前,他们会相信我是先帝流落在外的血脉,还是会认定我是一个胆大包天、伪造圣旨的妖女?”
这个问题像一根冰锥,刺破了密道中伪装的温情。
李崇安的身子微不可察地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依旧维持着谦卑的姿态,声音嘶哑地答道:“公主殿下,遗诏之上,有先帝的亲笔御印,足以昭告天下。”
慕云歌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她收回手,转头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凤玄凌。火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深邃得像一口古井,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你觉得呢?”她问他。
凤玄凌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抹洞悉一切的冷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片刻之后,他忽然勾起唇角,那笑容带着几分狂傲不羁的邪气,却又奇怪地让人安心。
“他们信什么不重要,”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重要的是,他们会信你能让他们活命。”
话音未落,他做出了一个让李崇安惊骇欲绝的举动。
他抬起手,竟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自己身上明黄色的龙袍一角,猛地一撕!
“刺啦——”
上好的云锦应声而裂。他将那片撕下的布料握在掌心,然后并指如刀,在自己另一只手的手掌上用力一划,鲜血立时涌出。他面不改色,以指为笔,蘸着自己温热的皇族之血,在那片明黄的龙袍碎布上迅速写下几个张扬恣意的字。
写完,他将那片尚带着血腥气的布料递到慕云歌面前。
血字龙飞凤舞,每一个笔画都透着不容置喙的霸道——“医政归她,江山共掌。”
“用这个去压阵,”他看着她,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信任,“比什么劳什子遗诏,都管用。”
慕云歌的心,在那一刻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她怔怔地看着那片染血的龙袍,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属于凤玄凌的体温和决绝。
他竟然愿意……愿意以皇族的无上尊严作为赌注,以半壁江山作为筹码,为她铺出一条通天之路。
这不仅仅是信任,这是一种豪赌,赌上了他自己,也赌上了整个大衍的未来。
她接过那片布,指尖触到湿润的血迹,仿佛能感受到他血液里奔腾的力量。
她抬起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谢谢”,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之间,早已无需多言。
次日清晨,一则石破天惊的消息如风暴般席卷了整个皇宫,并迅速扩散至京城内外:那位在疫病中重伤垂危的皇后,不仅奇迹般地痊愈,更将在三日后于太庙举行“告天祭典”,亲口宣读先帝遗命!
消息一出,朝野震动。
礼部尚书为首的一众老臣当即炸开了锅。太庙是什么地方?那是供奉大衍列祖列宗的圣地!
一个妇道人家,凭什么僭越礼法,在太庙主持祭典?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礼部连夜召集紧急会议,一众官员义愤填膺,摩拳擦掌,准备联名上奏,死谏到底,势要将这“妖后”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张无形的网,早已悄然笼罩在他们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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