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歌眼底那两团青黑,连厚重的脂粉都盖不住。
她盯着系统面板上那根刺眼的红色折线图,一夜未眠的脑仁突突直跳。
系统冰冷的蓝光投射在空气中,将“药圣空间”的数据剖析得淋漓尽致:【自命名‘悯’以来,接收祈愿共计三万四千条。其中73%含夸大痛苦后的虚假悔意,61%意图通过献祭换取即时利益,仅有不到8%是纯粹的情绪宣泄。】
“呵。”慕云歌冷笑一声,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所谓“祈祷”。
有人说自己为了照顾病母散尽家财,实则是赌博输光了积蓄;有人哭诉丈夫暴虐,实则是想借神力咒死那个如果不死她就分不到家产的男人。
“它不是在拒绝我。”慕云歌猛地合上系统界面,声音沙哑却笃定,“它是被这些垃圾信息吵得恶心了,它在拒绝被当成许愿池里的王八。”
天刚蒙蒙亮,慕云歌就进了空间。
她没有去灵泉边看那个还在生闷气的“孩子”,而是抄起一把斧头,走向灵田外围。
那里密密麻麻排布着数十根用来传导外界声音的铜管,那是她之前为了让地脉“听见人间疾苦”特意装的。
“哐当——”
第一根铜管被砍断,重重砸在黑土上。
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慕云歌像个不知疲倦的伐木工,汗水顺着下颌滴落。
她亲手切断了那些嘈杂的、充满了算计的人声通道。
直到最后一根铜管倒下,空间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声。
她从仓库角落拖出一口巨大的、未封口的空陶坛,将其半埋在灵泉边的泥土里。
“以前我觉得你听不见,所以拼命让你听。”慕云歌拍了拍手上的土,对着平静无波的水面低语,“现在我知道你嫌吵。这口坛子是空的,什么时候你愿意听了,什么时候你想说话了,再往里装。”
若它不愿听,那就让它知道,有人也能陪它一起沉默。
还没等她喘匀气,宫里就传来了急诏。
太庙之上,乌云压顶,几乎要触碰到琉璃瓦。
凤玄凌一身明黄龙袍,并未带冠,长发披散,显得既狂傲又落寞。
他身后跪着黑压压一片钦天监的官员,一个个抖得像鹌鹑。
“悯需引导,不能放任自流。”凤玄凌看到慕云歌赶来,眼神并没有软化,反而透着一股近乎偏执的狂热,“歌儿,它现在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我是大衍的王,我有责任给它套上缰绳。”
慕云歌站在汉白玉台阶下,眉头紧锁:“你所谓的缰绳,就是逼它认主?”
凤玄凌没有回答,他手持玉圭,缓缓跪在祭坛中央那道人为凿开的地缝前。
“以吾之血,引地之灵。承吾之志,护佑大衍。”
他抽出袖中短匕,毫不犹豫地割开掌心。
殷红的帝王之血,顺着玉圭的纹路,滴答、滴答地落入那深不见底的裂缝。
一滴,两滴。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连风都停了。
突然——
“轰隆!”
大地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像是一头巨兽被打扰了睡眠后的起床气。
祭坛上的青石板瞬间龟裂,无数细碎的石子违背重力悬浮而起。
紧接着,那原本滴入地缝的鲜血,竟像是有生命一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地“推”了回来!
血珠逆流而上,沿着台阶急速攀爬,直逼凤玄凌的龙袍下摆。
那是极其诡异的一幕:鲜血不染尘埃,聚成一条赤练,带着明显的抗拒与厌恶,要将这位帝王的“恩赐”原样奉还。
“陛下小心!”礼官们惊恐后退。
唯独凤玄凌跪得笔直,纹丝不动。
他死死盯着那逼近喉咙的血线,眼底从希冀变成了绝望。
血珠在他喉结前三寸处骤然停住,随即“啪”的一声,炸成一团血雾,消散在风中。
它连碰都不愿意碰他一下。
凤玄凌缓缓起身,身形晃了晃。
他看着自己还在滴血的掌心,眸色幽深如墨,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凉薄笑意:“原来……它连我的血都不要了。”
这场闹剧般的祭天不欢而散。
回到摄政王府书房,慕云歌还没坐稳,青黛便抱着厚厚一叠文书走了进来,脸色难看至极。
“主子,乱套了。”
青黛将几份加急文书摊开,“自从严家出事,民间出现了一种极其恶毒的风气。有人发现地脉会‘辨伪’,也会‘怜弱’,于是……”
她指着其中一份:“城南张屠户,为了求地脉治好他儿子的天花,竟亲手打断了自己一条腿,跪在庙前哭诉是摔断的,想用‘惨’来换取关注。”
“还有这个,李家村为了求雨,把全村的余粮都烧了,哪怕饿得面黄肌瘦,也要演一出‘绝境求生’给地脉看。”
青黛深吸一口气,在《地脉纪闻》上重重写下一行字:“当痛苦成为通行证,真诚便成了最奢侈的奢侈品。”
“它们在逼它。”慕云歌眼神冷冽,“它们在赌,赌这个刚有意识的神,心到底有多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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