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光线透过积满灰尘的窗格,在藏书阁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楚无涯的视线,却穿透了这物理的光影,落在书架最深处那片被黑暗吞噬的角落。那里传来的规则波动,如同微弱的心跳,带着一种原始的、纯粹的饥饿感,以及一丝几不可察的……恐惧?
这感觉与他之前感知到的规则紊乱截然不同。之前的异常是“死”的,是系统错误导致的乱码;而这次的波动,却透着一股稚嫩而执拗的“活性”,仿佛一个刚刚诞生的、嗷嗷待哺的……意识?
楚无涯枯寂了十万年的心湖,第一次泛起了名为“好奇”的涟漪。他艰难地从藤椅上撑起身子,骨骼和碎裂的经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扶着布满灰尘的书架,一步步走向那片黑暗。
越靠近,那股饥饿感越清晰。它不是对食物,也不是对灵气,而是针对某种更本源的东西——规则本身。这个小小的存在,似乎以“规则”为食。
同时,楚无涯也感知到了那丝恐惧的源头:这个世界的基础规则,正在本能地排斥、甚至试图“消化”这个不该存在的异类。它很弱小,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恢复“正常”的规则洪流湮灭。
楚无涯在距离角落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他集中全部精神,将那种源于自身“BUG”本质的、对规则异常的亲和力提升到极致。他没有释放善意,也没有展现敌意,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那片黑暗,传递出一道简单的意念:
“你,是什么?”
黑暗中的波动骤然一滞,随即变得更加剧烈,恐惧感飙升,但饥饿感也同步增强。一道微弱、混乱、如同破碎玻璃摩擦的意念断断续续地传来:
“饿……规则……碎了……吃……怕……消失……”
信息支离破碎,但楚无涯听懂了。这是一个在Hotfix-001补丁造成的规则废墟中,侥幸诞生的、以破碎规则为食的规则碎片聚合体。它是系统错误的产物,是垃圾数据中开出的诡异之花,也因此被整个世界视为必须清除的病毒。
“有点意思。”楚无涯低语。一个以规则为食的小东西,一个被世界排斥的“病毒”,和他这个无法被修复的“BUG”,倒是绝配。
他尝试着,从身边最近的书架上,抽出一本最普通的《低阶灵草图谱》。这本书本身蕴含的规则极其微弱且稳定,近乎于无。但他能感知到,因为长期的存放和无人问津,书页间依附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被遗忘”的规则尘埃。
他轻轻将书抛向那片黑暗。
嗡!
书册在接触黑暗的瞬间,并未落地,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攫取、分解。书页上的图文如同被水浸湿的墨迹般化开、消散,连同那丝“被遗忘”的规则尘埃,一起被黑暗吞噬。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只有楚无涯的“异常感知”能捕捉到那微弱的规则被吸收的波动。
饥饿感……减弱了一丝丝。同时,一道带着些许依赖和困惑的意念传来:
“谢……更多……规则……不一样……”
楚无涯明白了。它不吃物质,只吃规则,尤其是那些异常的、破碎碎的、不被主流规则包容的“边角料”。普通的、稳定的规则它无法消化,甚至可能被其排斥。而像“被遗忘”、“错误”、“冗余”这类规则残渣,才是它的美食。
他环顾这座巨大的、堆满了被时代淘汰的杂学、孤本、谬误典籍的藏书阁。这里对于正统修仙者来说是垃圾场,但对这个小东西而言,简直是……自助餐厅?
“看来,我们达成共识了。”楚无涯对着黑暗角落,露出了十万年来第一个算得上是“愉悦”的笑容,“我提供‘食物’,你……陪我解闷。”
从此,楚无涯的看守生活多了一项乐趣:投喂。
他会找出那些记载了冷僻偏方、荒诞理论、甚至明显错误的古籍,将其送入黑暗。每一次投喂,他都能感受到那小东西的欢欣雀跃,以及它那微弱的意识变得清晰一分。他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饿”。
“小饿”的成长速度超乎想象。几天后,它已经能凝聚出一个模糊的、不断变幻形态的虚影,像一团银灰色的雾气,核心处有细微的规则符文明灭。它开始展现出一些奇妙的能力:
楚无涯发现藏书阁里那些因规则紊乱而时灵时不灵的阵法(比如某个角落重力偶尔失常,某扇窗户有时会通往墙的另一面),在“小饿”游荡过后,会变得异常“稳定”——稳定地失效,或者稳定地以一种新的、荒谬的方式运行。它似乎能“固化”规则异常。
更让楚无涯惊讶的是,通过“小饿”,他对周围规则的感知力放大了数倍。他能“看”到灵气流动中细微的“卡顿”,能“听”到空间结构里隐藏的“噪音”。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笼罩藏书阁的监视阵法,其能量节点在哪里出现了微小的损耗。
这一切,都发生在悄无声息之中。在外人看来,楚无涯依旧是个靠着藤椅晒太阳的废人,藏书阁也依旧是那个被遗忘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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