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李烬的三十岁万寿节,只剩下最后三日。
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氛围之中。白玉为阶,流金作瓦,奢华的庆典筹备已至尾声,仿佛要用这泼天的富贵,来掩盖那早已深入骨髓的腐臭与疮痍。
然而,就在这片虚假的繁荣之下,一道来自皇宫的圣旨,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撕裂了京城上空伪饰的太平,将所有酝酿中的暗流,彻底推向了沸腾的顶点。
圣旨的内容,简短而恶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康县主沈知遥,德才兼备,性行淑均,今已及笄,朕心甚慰。北燕质子萧凛,羁留我朝,品性尚可。为彰我大周敦睦邦交之仁德,特将安康县主沈知遥,赐婚于北燕质子萧凛为正妻。择吉日,于万寿节前夕完婚。为示简朴,戒奢从简,特命礼部于正阳门外搭建喜棚,行合卺之礼。钦此。”
这道旨意,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两个国家的脸上。
旨意传到北燕使馆时,萧凛正在擦拭着他那柄从不离身的长剑。当内侍监那尖细的嗓音念完最後一个字,他擦拭的动作,缓缓地停了下来。
使馆内的所有北燕臣子,无不面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
正妻?
在大周京城,在城门口,在万民围观之下,用一个简陋的“喜棚”迎娶一位大周的县主为正妻?
这不是赐婚,这是施舍!这不是恩典,这是羞辱!
李烬这是在用最恶毒、最轻蔑的方式,践踏北燕皇室的尊严!他是在向天下人宣告,他北燕的皇子,只配得上这种乞丐般的婚礼!
“殿下!此乃奇耻大辱!万万不可接受!臣等这就进宫,向那大周皇帝讨个说法!”一名老臣悲愤地跪倒在地。
萧凛没有说话。他只是抬起头,那双深邃的桃花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李烬此举,不仅仅是为了羞辱北燕。
更重要的,是为了羞辱他,也是为了……警告沈知遥。
他,萧凛,是北燕的质子,是沈知遥名义上的“盟友”。而她,沈知遥,是揭开龙脉真相,受万民敬仰的女英雄。
李烬将他们二人,用这样一种屈辱的方式捆绑在一起,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无论你们有多高的声望,有多大的图谋,在朕的眼里,都只不过是可以随意摆布的玩物。
他要用这场婚礼,来宣示他对沈知遥的“所有权”。他要亲手折断这位“女英雄”的傲骨,让她明白,她的荣耀,她的地位,乃至她的婚事,都由他李烬一人掌控。功高盖主?那便让你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同一时间,安康县主府。
沈知遥接过圣旨,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她甚至没有多看那明黄的绸缎一眼,只是淡淡地对传旨的太监说了句:“臣女,谢主隆恩。”
直到那太监满意地离去,她才缓缓地抬起眼,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李烬……你终於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你以为这是一场对我的敲打和警告?
不。
你错了。
这不是警告,这是你亲手点燃的,焚烧你那张龙椅的……第一把火。
……
圣旨下达的第二日,礼部的工匠们便在京城最繁华的正阳门外,叮叮当当地忙碌了起来。
他们没有搭建高台,没有铺设红毯,只是用几根粗糙的木头,撑起了一片红色的布幔,四周用廉价的红绸草草围了一圈。这便是皇帝钦赐的“喜棚”。
它就那样孤零零地立在城门口的空地上,简陋得像个乡野草台般子的戏台,在雄伟的城墙映衬下,显得无比滑稽,又无比刺眼。
京中的百姓们,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了窃窃私语的嘲讽。
“听说了吗?安康县主,要嫁给那个北燕质子了!”
“嫁?你管这叫嫁?我闺女出嫁的排场,都比这个体面!这是在城门口示众呢!”
“唉,可怜的安康县主啊……功劳太大了,这是被陛下忌惮了呀!”
“还有那北燕质子,听说长得跟天仙似的,可惜是个亡国奴,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这下脸面都丢尽了!”
流言蜚语,如同刀子一般,割裂着皇室最後一丝体面。但高坐龙椅之上的李烬,却对此感到无比的快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忤逆他,或者功高震主的下场!
大婚之日,如期而至。
天色,阴沉得可怕,乌云低垂,仿佛随时都会降下一场倾盆大雨。
安康县主府内,一片死寂。
几个宫里派来的嬷嬷,面无表情地捧着一套大红色的嫁衣,走进了沈知遥的卧房。那嫁衣的料子,虽然是红色,却质地粗劣,样式陈旧,像是从哪个库房的角落里翻出来的旧物。
沈知遥没有反抗,任由她们将那身刺眼的红衣,穿在了自己的身上。她甚至没有看铜镜中的自己一眼,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精美人偶。
吉时已到。
一顶小轿,将她从府邸的侧门抬出,没有任何仪仗,没有任何吹打,就那样悄无声息地,在一队禁军的“护送”下,穿过寂静的街道,往正阳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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