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刚才那句“死守着标准,反而错过最好的时机”撞在一起,撞得他脑子里嗡嗡响。
他盯着龙陵,想从这人脸上找出点什么——试探?嘲讽?或者别的什么意思。
可龙陵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脸上那点关心也淡淡的,像熟人间随口问一句“吃了没”。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矢车想听见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
龙陵笑了笑。
那笑很浅,在雨夜路灯下模糊糊的。
“我刚学做菜那会儿,也是每一步都按菜谱来。”他说,“结果手忙脚乱,做出来的东西自己都咽不下去。”
他调整了下伞的角度,又往矢车想这边偏了点,自己半个肩膀露在雨里。
“后来想通了,菜谱是死的,食材是活的,吃饭的人更是活的。”龙陵说,“灵活点,反倒轻松。”
他顿了顿,看着矢车想:“矢车先生的工作,比我做饭重要多了。
但道理,应该差不多吧?”
雨还在下。
矢车想没说话。
他脑子里那根绷了不知道多久的弦,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拨了一下,嗡嗡地颤。
龙陵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我得回去了,明天还得早起备料。”他说着,把伞柄往矢车想手里一塞,“伞你拿着吧,我跑两步就到地铁站了。”
矢车想还没反应过来,伞已经握在手里了。
龙陵提起另一个购物袋,朝他点点头,转身就冲进雨里。
脚步踏在水洼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很快就消失在巷口拐角。
矢车想站在原地。
右手提着那袋西红柿,左手撑着伞。
雨水顺着伞沿往下淌,在脚边积成个小水洼。
他低头看塑料袋里的西红柿。
鲜红的,圆滚滚的,在路灯下泛着湿漉漉的光。
完美不容有失。
这句话他对自己说了多少年?训练时、任务中、复盘会上,每一个细节都要精确到秒,每一个动作都要标准到位。
他以为那是通往最强的路。
可现在,一个在餐厅打工的年轻人,在雨夜里跟他说:火候差一点,说不定是另一种味道。
矢车想站了很久。
雨渐渐小了,从哗啦啦变成淅淅沥沥。
他收起伞,塑料伞面折起来时发出脆响。
提着那袋食材,他慢慢走出小巷。
脚步不像平时那样刻板均匀了。
有点乱,有点沉。
他没抬头看对面那栋楼。
二楼某个拉着窗帘的窗口后面,一台长焦摄像机的镜头一直对着这边,红灯一闪一闪。
ZECT的监控小组,田所修一下的命令,二十四小时盯着Bistro la Salle那一片。
今晚这场雨夜偶遇,从龙陵递袋子到两人说话,再到最后撑伞离开,全录下来了。
报告两个小时后会送到田所修一桌上。
标题很长:【目标人物龙 Nagami与TheBee适格者矢车想的非计划接触——疑似心理引导行为】。
但矢车想不知道。
他现在只是提着那袋西红柿,走在雨后的街道上。
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湿漉漉的地面反着光。
脑子里还响着那句话。
火候差一点,说不定是另一种味道。
他抬起头。
雨停了。
云散开一道缝,露出后面几颗星星。
光很淡,但确实在那儿亮着。
矢车想深吸了口气。
夜风带着雨后泥土的味道,凉丝丝地灌进肺里。
他握紧了手里的塑料袋,继续往前走。
脚步还是不太稳。
但好像,也没那么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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