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神符练到第八日,清风道长抱来一捆浸过艾草汁的黄纸,又丢来一块磨得发亮的墨锭,还有卷边角起毛的符谱。净身清内秽,安神定心魂,这镇煞符才是真能护身的硬家伙。道长枯瘦的指节点在符谱上,往后独自走夜路遇上不干净的东西,就靠它撑场面。
刘禹翻开符谱,心头一紧。镇煞符的纹路比安神符繁复数倍——符头是带着三道短横的字变体,中间缠着三道蛇形的煞气纹,符尾还要勾出个倒钩的字。最要命的是画符时要配合踏罡步斗,一步一画,半分错不得。
步随符动,气随步转。道长演示时,刘禹看得目不转睛。只见左脚前踏半步,脚尖点地间字出口,笔锋凌厉如刀;右脚斜跨,脚跟落定时字吐出,煞气纹路刚劲盘绕;左脚回撤,重心下沉时字喝出,倒钩锋芒毕露。三步踏完,符纸红光大盛,灵气凝如匕首,刺得人眼疼。
轮到刘禹上手,才知这手脚并用有多难。
头一天光记步法就摔了两跤。左脚前踏时右手要画圆,左手还得撑着石桌,嘴里念咒更是顾此失彼。画到第二道煞气纹时脚步一乱,笔尖地捅穿黄纸,朱砂溅了满手。你这哪是镇煞,是给邪祟助兴呢?道长拾起废符,纸屑从指缝簌簌落下,步法是根基,符箓是骨架,气是魂灵,三者脱节,画出来的就是张废纸。
刘禹咬紧牙关重来。道长用石灰在院里画了三个脚印,让他反复练习。可一提起笔又乱了套——不是步快笔慢,就是笔快步迟。有回硬憋着气走完三步,画完符尾眼前发黑,符纸地窜起黑烟,化作灰烬。
气要顺着步法流转,不是死憋。道长捡起颗石子塞进他手里,踩着石灰印,一步一画,什么时候线条顺了,气息自然就稳了。
石子划在青石板上发出声响。起初线条歪斜如蚯蚓,练到日头当空,石板上布满杂乱划痕。脚底磨出的水泡破了又起,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手腕肿得老高,握笔时指节泛白。
一心偷偷送来双布袜:浸过草药的,师父让给的。我当年练步法,脚底板脱了三层皮。
刘禹套上布袜继续练习。草药汁渗进破皮的水泡,刺得他倒抽凉气。想到往后可能遇上的凶煞,到底没停步。
第五日总算能把步法与画符勉强对上,可符纸仍无灵气。道长捏着张废符直皱眉:煞气纹软得像烂面条!镇煞符要的是刚劲,你这符绵软无力。
为练刚劲,刘禹每日加练两个时辰握笔——笔尖悬着块青砖站桩。起初连一炷香都撑不住,青砖往下掉。慢慢能从十分钟熬到半个时辰,笔尖的青砖愈稳,画出的线条也渐渐带了几分力道。
第八日夜里起雾,道观阴气格外重。刘禹踏着雾气练符,步法在青石板上叩出沉闷回响。左脚点地画符头,字沉入丹田;右脚落地勾纹路,字带着凌厉;左脚回撤画倒钩,字锋芒乍现。
咒音落定的刹那,符纸红光大盛,凌厉灵气扑面而来,周遭雾气竟被逼退三尺。刘禹的阴阳眼见得分明——符纸上的灵气凝成赤色小剑,煞气逼人,比道长示范的那张还要精纯三分。
成了?刘禹惊喜地拾起符纸,指尖传来微微刺痛。
差得远。道长提着油灯立在廊下,寻常阴煞尚可应付,遇上成形邪祟还不够看。总算摸到点门道。
刘禹心头刚燃起的火苗熄了半截,却也不气馁。他知道这道符才刚入门。
往后四日,天不亮就起身练步法,悬砖站桩,画符试效。将符纸贴在道观后山石壁上——那儿阴气重,最试真假。起初贴上去红光片刻即散,后来能撑半个时辰,到第十二日清晨,他画的镇煞符竟驱散阴气整一个时辰。
这张够格了。道长摩挲着符纸上的纹路,煞气纹刚劲,步法隐而不露,气息沉凝,对付游魂野鬼绰绰有余。
刘禹捏着镇煞符,眼眶发热。这十二日里,脚底的水泡破了又长,手腕肿了又消,画废的符纸能铺满半间屋,嗓子哑得发不出声,多少次练到深夜直接趴在石桌上睡去。可此刻握着这张带凌厉灵气的符纸,一切都值了。
镇煞符是基础符箓的收尾。道长抿了口茶,净身、安神、镇煞,这三道符是道门铁三角,往后学再高深的道术,都离不了这三样打底。
刘禹郑重收起镇煞符,与另两道符并排放好。晨光穿过松林照在他汗湿的脸上,暖洋洋的。前路尚远,可他心里比往日都踏实。
重新铺开黄纸,提笔落墨。这一次不再刻意求节奏,全凭肌肉记忆与心神专注。步法踏动间,咒音笔锋相和,在道观院中交织成独特的修行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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