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的早晨,年味儿还裹着残雪的清冽,磨坊里已热热闹闹动了起来。李婶带着生产小组的人在扫院子,鞭炮碎屑混着融雪黏在地上,得用铁锹一点点铲;王秀兰踮着脚擦磨坊窗户,玻璃上的油渍积了整个年假,得用热水泡着抹布才擦得净。
苏念棠从卫生所赶来时,正撞见春草从编织仓库跑出来,手里举着个新编的双层收纳筐:“念棠姐!你看这个,按食品厂的要求做的!”筐子方方正正,上下两层的活动隔板抽拉顺畅,筐壁上“红星”二字编得工整,下面还缀着编号“001”。
“编工很细。”苏念棠接过筐子掂了掂,“但得测承重,食品厂要装豆制品,分量不轻。”
“我早试过啦!”春草拍着胸脯,“装二十斤黄豆提起来都不晃!”
正说着,陆劲洲从风车那边走过来——他一早就在检查传动装置,手上还沾着机油。他接过筐子翻到背面,指着底部说:“这里加道粗柳条十字筋更牢靠,能分散重量,装重物时不容易变形。”春草立刻掏出小本子,把这细节记了下来。
上午九点,大队部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豆腐干小组、编织小组的骨干来了,铁柱、大牛这些技术能手也来了——这是年后第一次正经会议,要把全年的生产计划定下来。
苏念棠把两份合同摊在桌上,声音清晰:“豆腐干每月五百斤,编织筐首批两百个,这是咱们今年的硬任务。”
“每月五百斤?”李婶皱了皱眉,“农忙时人手不够怎么办?”
“农忙时交货量减半。”苏念棠早有预案,“我跟张科长沟通过,他们能理解农时的特殊性,到时候可以调整交货时间。”
陆劲洲接着补充技术计划:“风车得加装一套备用传动装置,万一主传动坏了,能立刻切换,不耽误磨豆子。”
“材料从哪儿来?”铁柱问。
“用食品厂的报废设备改造。”陆劲洲说,“我跟厂里申请过,能低价买回来,既省钱又能用。”这是他在食品厂做技术指导时,特意为大队争取的便利。
会议开了一上午,最终敲定了全年安排:豆腐干小组扩到十二人,分两班倒;编织小组扩到十五人,按编筐、编篮、编小件分成三组;技术组由陆劲洲牵头,铁柱、大牛协助,负责设备维护和技术研发。
“还有个关键事。”会计老周推了推眼镜,“副业收入怎么分,得定个章程。”
按集体经济的老规矩,收入归集体后按工分分配。但苏念棠提了个新想法:“留出一部分当发展基金,用来更新设备、搞技术培训,这样才能走得长远。”
这话得到了所有人支持。最后定下比例:六成收入按工分分给大家,三成留作发展基金,一成作为奖励基金,奖给表现突出的人和小组。
散会后,苏念棠和陆劲洲最后离开会议室。阳光把积雪晒得“滴答”滴水,屋檐下挂着的冰棱开始融化,透着开春的暖意。
“发展基金这事,你想得长远。”陆劲洲说。
“不长远不行。”苏念棠望着远处的田野,残雪下已能看见隐约的土色,“设备会旧,技术会落后,得提前准备。另外,我还想请个老师,教大家识字、学技术。”
红星大队的妇女大多没上过学,不识字就看不懂技术手册,连合同条款都得靠别人念——这是她早就惦记的事。
“请谁?”
“公社中学的王老师,我想请他周末来上课。”苏念棠说,“先教识字和算术,再慢慢教卫生知识、生产常识。”
陆劲洲点头:“是好事,费用从发展基金里出?”
“嗯,先开一期三个月,看看效果。”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到了磨坊。风车在春风里慢悠悠转着,叶片边缘有些磨损——得趁开工前修补好。“下午我来修叶片。”陆劲洲说,“你去食品厂送编织筐样品?”
“对,顺便跟张科长敲定交货时间。”
午饭后,苏念棠带着三个样品筐,坐上了铁柱开的拖拉机。春草和王大娘也跟着,一个想看看食品厂的反馈,一个想确认细节。路上,春草攥着衣角有点紧张:“念棠姐,要是厂里不满意怎么办?”
“不满意就改。”苏念棠语气平静,“第一次合作难免有调整,关键是咱们愿意改、能改好。”
王大娘倒淡定,摸了摸筐壁:“咱们编的东西,针脚密、尺寸准,只要按标准来,错不了。”
到了食品厂,张科长和赵师傅早等着了。赵师傅先拿尺子量尺寸,又翻来覆去检查编工,指着“001”的编号说:“这个编得好,清晰还牢固,不会磨掉。”张科长更直接,让工人往筐里装了二十斤黄豆,提起来试了试:“结实,隔板抽拉也顺。”
“就按这个标准做!”张科长拍了板,“第一批两百个,三月前交货,能行吗?”
今天是正月初六,到三月初有五十多天。苏念棠心里算着:十五个人五十天做两百个,平均每人三天一个,不算松但也能完成。“能,三月一号准时交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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