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移开的刹那,洞外的海棠花香如潮水般涌来,混着灵泉的湿润与新土的腥气,撞得棠生指尖微颤。他立在绝尘洞门口,玄色道袍被谷风拂得猎猎作响,抬头望去时,瞳孔骤然收缩——
红尘谷已不复他闭关前的模样。
原本平缓的谷地被生生凿出九曲灵溪,溪水自谷西峭壁跌落,化作三道丈高的瀑布,水花溅在青石板上,折射出七彩虹光。瀑布下积成半月形的深潭,潭水倒映着崖壁上新栽的苍松,松针垂落的露珠坠入潭中,惊起一圈圈涟漪。他记忆中那片十里海棠林已蔓延至崖边,铁杆海棠的虬枝探向瀑布,垂丝海棠的花瓣飘落在溪流上,随水蜿蜒,竟在谷心聚成一片粉白色的花洲。
更令人心惊的是谷中的建筑。以红尘聚殿为中心,四座院落呈四象之位排布,皆以青石为基、海棠木为梁,殿顶覆着琉璃瓦,日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尘光晕。“尘归院”三个字刻在中央院落的匾额上,笔锋温润如流水,院墙竟是由活的海棠根须盘结而成,此刻正有细碎的白花顺着根须簌簌落下,在门前铺成薄薄一层香雪。
“先生!”
四道身影几乎同时掠至,带起的气流卷起漫天花瓣。孔宣的五行盘在腕间流转着五色光轮,气息比往昔沉凝了数分;金鹏的阴阳双剑斜背在身后,剑穗上的海棠木珠泛着温润的包浆;玉玄的天机棋子绕着指尖飞舞,眉宇间多了几分看透天机的通透;敖风背后的青灰色翼膜已全然长好,此刻正微微舒展,带起淡淡的水汽。
棠生望着四人眼中的光,那光里有敬慕,有欣喜,更有历经岁月打磨的沉稳。他抬手虚按,笑道:“不必多礼,这谷中景致,倒是比我预想的更热闹。”
孔宣上前一步,指尖轻抚过腰间的羊脂玉盏,盏中五色烟霞腾起,与飘落的花瓣缠成一团:“先生闭关千年,弟子们合计着,总得让您出关时瞧着欢喜。这灵溪是敖风引西海活水凿成,崖上的松树是金鹏从昆仑移栽的,殿宇的格局是玉玄按天机排布的……”他说着,目光落在尘归院的根须墙上,“这院墙,是弟子以五行灵力催发的,先生看,‘尘归’二字已长在骨子里了。”
棠生走近细看,根须盘结的墙面上,“尘归”二字的笔画间竟生出新的嫩芽,正顶着粉白的花苞,确是活的。他指尖轻触那嫩芽,一股熟悉的红尘气顺着指尖涌入,与体内三花虚影共鸣,引得头顶赤、黄、青三色光晕微微流转。
“千年时光,你们倒是长进不少。”棠生转头望向谷心的红尘聚殿,“去殿中坐坐吧,我有些感悟,正好与你们说说。”
红尘聚殿的梁柱上,海棠木纹在日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棠生坐在息壤母石桌主位,头顶三花虚影缓缓流转,赤、黄、青三色光晕落在石桌上,映得桌面天然水纹如活过来一般。孔宣四人按序立于下首,气息皆稳如磐石——他们修为虽已至金仙中后段,却尚未触及三花聚顶的玄关,此刻望着先生头顶那流动的虚影,眼中满是孺慕与求索。
“你们修行各有侧重,今日不讲三花玄妙,只说如何让自身大道与这红尘天地相融。”棠生指尖在石桌上轻轻一点,桌面水纹忽然漾开,化作孔宣日日照料的那株百年铁杆海棠。树干虬结如盘龙,枝桠上正绽着粉白的花,每片花瓣上都泛着淡淡的五色光——那是孔宣的五行灵力浸润的痕迹。
“孔宣,你修五行大道,总说要让草木‘顺天生长’。”棠生的声音温润如溪,“可你看这海棠,去年冬日你为护它过冬,以火行灵力暖其根,却让它开春抽芽迟了半月。可知为何?”
孔宣一怔,五行盘在腕间微微发烫。他想起去年那株海棠迟迟不发芽时的焦躁,此刻望着石桌上的虚影,忽然明悟:“弟子……弟子以己意代天意,火行灵力虽暖,却扰了它应经的寒冻淬炼。五行相生,更要知‘过犹不及’。”话音刚落,他袖中飞出那把银剪,剪尖轻触石桌虚影,海棠枝桠上顿时落下几片老叶,新叶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泛着更鲜活的绿意——那是他五行灵力中“生克平衡”之意被点透的征兆。
棠生颔首,指尖再动,石桌水纹化作金鹏练剑的西府海棠树。树杈上,阴阳双剑的虚影正交错劈刺,剑气带着凛冽的煞气,竟让周遭花瓣落得急了些。“金鹏,你剑招刚猛,阴阳双剑总求‘破’字,却忘了阴阳之道,‘守’亦是要义。”
金鹏握紧背后的剑柄,指节泛白。他想起前日练剑时,一味强攻反而被自身剑气所伤,此刻望着树杈上的剑影,忽然松了手。双剑自行飞出,在石桌上的虚影旁流转,原本凛冽的煞气渐渐柔和,剑身上竟浮出半圈太极晕——阴鱼含阳,阳鱼藏阴,刚猛中多了几分圆融。“先生是说,阴阳不止相克,更要相济?”他话音落,剑穗上的海棠木珠忽然迸出一道金光,融入剑影,竟引得树杈上的花瓣齐齐绕剑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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