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那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利刃划破了迷魂凼死寂的帷幕,也刺穿了每个人本就沉重的心。她扑倒在父亲逐渐冰冷的身体上,瘦弱的肩膀剧烈颤抖着,哭声从最初的尖利逐渐变为一种压抑的、仿佛连灵魂都要呕出来的呜咽。那绝望,是如此原始而深刻,让这些见惯了生死的硬汉们,也不由得侧目,心中涌起难言的酸楚。
林静婉轻轻扶住阿秀颤抖的肩膀,试图给她一丝微不足道的安慰,却不知该说什么。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李昊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然后对赵卫国和柱子使了个眼色。
无需多言。赵卫国拄着拐杖,开始低声指挥几名队员,在土坡边缘一处相对干燥的地方,用刺刀和工兵铲挖掘墓穴。泥土湿软粘稠,挖掘起来并不费力,但每一铲下去,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柱子则带着另一名队员,找来一些相对平整的石块,准备垒在坟茔周围,算是给这位不幸葬身于此的同胞,最后一点简陋的体面。
没有棺木,没有寿衣,甚至没有香烛纸钱。阿秀父亲身上那件破烂的土布衣裳,就是他唯一的殓服。
当墓穴挖好,队员们准备将老人的遗体抬入时,阿秀如同受惊的小兽,猛地扑上去,死死抱住父亲的身体,哭喊着不肯松手。
“让我……让我再陪陪阿爹……再陪一会儿……”她泣不成声,泪水浸湿了老人冰冷的衣襟。
众人默然,无人上前强行拉开她。这种生离死别的痛楚,他们或多或少都曾经历,或正在经历。
林静婉蹲下身,柔声劝道:“阿秀,让你阿爹入土为安吧。这地方……不安生,早点让他休息,也好。”
阿秀抬起泪眼,看了看林静婉,又看了看周围这些沉默的、脸上带着风霜与怜悯的军人,最终,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手。她跪在泥地里,对着父亲的遗体,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额头沾满了湿泥。
队员们默默地将老人遗体抬起,小心翼翼地放入那浅窄的土坑中。
阿秀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再哭出声来,但眼泪依旧如同决堤的洪水,无声地汹涌而下。她看着一捧捧湿冷的泥土覆盖在父亲苍老的容颜上,看着那个曾经为她遮风挡雨、最后却带着她走入绝境的亲人,彻底被这片吞噬生命的沼泽吞没,她的身体因为极力压抑悲伤而微微痉挛。
当最后一捧土覆上,形成一个低矮的土丘,柱子将那些石块勉强垒在周围时,一切归于沉寂。
没有墓碑,不知道姓名。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土包,矗立在这片被迷雾笼罩的死亡地带,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疯长的野草和蔓延的沼泽苔藓彻底掩盖,仿佛从未存在过。
阿秀跪在坟前,久久不愿起身。单薄的背影在浓雾中显得无比渺小和凄凉。
李昊走到她身后,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该走了。”
阿秀的身体颤了一下,缓缓回过头。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此刻红肿不堪,里面盛满了巨大的悲伤和一种近乎虚无的茫然。她失去了家园,失去了最后的亲人,在这举目无亲、杀机四伏的绝地,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能去哪里。
她看着李昊,看着这支沉默而坚韧的队伍,眼中流露出一种小动物般的依赖与乞求。
李昊读懂了她的眼神。他心中叹息,这个沉重的背负,看来是甩不掉了。
“跟着我们吧。”他言简意赅地说道,没有多余的安慰,也没有虚假的承诺,“但我们无法保证你的安全。能不能活下去,看你自己,也看老天爷给不给我们活路。”
阿秀用力地点了点头,用手背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和泥污,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尽管双腿发软,但她努力站直了身体,用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带着绝望后新生的倔强眼神看着李昊。
“我……我能干活……我不怕……”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哭腔,却多了一丝坚定。
李昊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他转向队伍,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而沉郁的脸。
“出发。”
队伍再次启程。人数没有减少,反而多了一个。只是气氛,比之前更加凝滞。那场简陋的葬礼,那绝望的哭声,像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阿秀默默跟在队伍中间,紧挨着林静婉。她不再哭泣,只是时不时地回头,望向那已经消失在浓雾中的土坡方向,直到什么也看不见。
泥沼依旧,前路依旧。
只是队伍的行囊里,除了武器、粮食和药品,又多了一份名为“责任”的沉重,与一丝挥之不去的、来自这片土地的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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