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来自地底深处的咆哮并非错觉。几乎在撞击声传来的下一秒，浑浊、冰冷刺骨的地下水，就如同挣脱囚笼的洪荒巨兽，从巨大的井洞口喷涌而出！
不是倒灌，是喷发！
强大的水压将碎裂的设备、工具乃至日军的尸体瞬间冲起，浑浊的水流裹挟着一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上涨，瞬间就淹没了脚踝，然后是小腿！
“八嘎！防水壁を闭めろ！”（关闭防水壁！）一个日军曹长惊恐地嘶吼，但已经太晚了。水流冲垮了他们的阵型，也打断了他们的射击。
“跟我走！”李昊的声音斩钉截铁，压过了水流的轰鸣和日军的混乱。他一把拉起行动不便的柱子，朝着右侧那条之前有日军冲出的通道奋力涉水前进。
此刻，这是唯一的生路！
墨离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队伍侧翼，手中的猎叉精准地刺穿了一个在水中挣扎着举枪的日军士兵的喉咙。大川和另一名队员垫后，手中的冲锋枪对着任何可能构成威胁的方向扫射，用火力开辟道路。
石虎和阿木也从钢架平台上迅速索降而下，落入及腰深的水中，冰冷刺骨的寒意让他们打了个激灵，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紧跟队伍。
水流异常湍急，水面上漂浮着油污、纸张和难以辨认的杂物。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冰冷的地下水迅速带走体温，柱子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发紫。
“坚持住，柱子！”李昊死死架住他，奋力向前。通道在前方不远处向右拐弯，那里似乎地势稍高，水位也略浅一些。
身后的主实验区已经是一片汪洋，巨大的井洞成了死亡旋涡的中心，疯狂地吞噬着水面的一切。日军的惨叫声、咒骂声被水流声淹没，几个落在后面的鬼子兵瞬间就被卷入了旋涡，消失不见。
终于冲过拐角，压力稍减，但水流依旧在快速上涨，追逐着他们的脚步。
“不能停！这通道肯定有出口，不然那些鬼子不会从这里出来！”李昊喘息着喊道，鼓励着队员们。
通道变得狭窄，两侧出现了几个类似宿舍或办公室的铁门，但都紧紧锁闭。水已经没过了腰部，行动愈发困难。
突然，跑在最前面的墨离猛地停下，举手示意。前方通道被一道从上方落下的钢铁水密门挡住了大半，只留下顶部约半米高的空隙，浑浊的水流正从那里不断涌入。门后似乎传来了日军焦急的喊叫和金属碰撞声——有日军正在门的另一侧试图操作什么！
“他们在关闭第二道防水门！”李昊瞬间明白了日军的意图。他们要将李昊小队连同这半个实验区一起，彻底封死在水里！
“炸开它！快！”李昊怒吼。时间不等人，一旦门彻底落下，他们将再无生路！
大川毫不犹豫，掏出最后一枚巩式手榴弹，拉弦，奋力从水密门顶部的空隙扔了过去！
“轰！”
爆炸声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震耳欲聋。钢门剧烈震颤，但并未被炸开。不过，门后的日语喊叫声变成了惊恐的哀嚎，操作的声音也停止了。
“门变形了！缝隙大了点！”墨离敏锐地观察到。
“帮我！”李昊将柱子交给阿木，和大川、石虎一起，奋力冲向那道水密门。三人用肩膀死死顶住变形的门体，双脚在湿滑的地面上奋力蹬踏，全身肌肉虬结，发出嗬嗬的低吼。
“嘎吱……吱呀——”
沉重的钢铁在水压和三人拼尽全力的推动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那道缝隙被硬生生扩大了一尺有余！
“快！钻过去！”李昊额头青筋暴起，嘶声吼道。
墨离第一个如同泥鳅般滑了过去，随即里面传来了短暂的搏斗声和利器入肉的闷响。紧接着，他喊道：“安全！”
阿木扶着柱子，石虎在后面推，艰难地将柱子从缝隙中塞了过去。然后是其他队员，一个接一个。
水位已经涨到了胸口，冰冷和缺氧让每个人都感到眩晕。
当最后一名队员钻过去，李昊和大川、石虎三人几乎脱力，被湍急的水流冲得一个踉跄。他们勉强稳住身形，回头看了一眼那正在缓缓加速落下的水密门，以及身后已成汪洋的魔窟，毫不犹豫地转身，跟上队伍。
门后的通道干燥，有明显的向上坡度！这里已经是基地的更外围区域！
他们沿着通道狂奔，身后是洪水冲击水密门的巨大轰鸣。拐过几个弯，前方赫然出现了一道向上的铁梯，顶端是一个圆形的、带着把手的厚重盖板——出口！
墨离率先冲上，用力旋转把手。
“咔哒”一声，盖板被推开了一道缝隙，久违的、带着草木清新气息的冷空气涌入，让所有人精神一振。
外面天色微亮，已是拂晓。
众人依次迅速爬出，重新呼吸到自由的空气，恍如隔世。李昊最后一个出来，反手将盖板重重合上，仿佛将那段黑暗与罪恶彻底封存。
他们身处一片稀疏的林地，不远处就是山崖，下方隐约可见他们来时探索的河谷。脚下的地面微微震动，那是地下基地正在被洪水彻底吞噬的余波。
“我们……出来了？”柱子瘫坐在地上，贪婪地呼吸着，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
李昊没有回答，他靠在一棵树上，剧烈地喘息着，冰冷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他从怀中掏出那个用油布紧紧包裹、侥幸未湿的防水袋，里面装着日军的实验图纸和罪证。
它沉重得如同千钧。
他抬起头，望向东南方向，那是南京的方向，也是更多仍在浴血奋战的同胞所在的方向。
“休息五分钟，处理伤口，补充体力。”他的声音带着疲惫，但眼神却重新燃起坚毅的火光，“然后，我们回家。把这些东西……带回去。”
这片土地之下的罪恶已被洪水埋葬，但真正的战斗，还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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