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深处。
凛冽的山风掠过千沟万壑,卷起枯黄的草叶,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在为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哀歌。但在一条极为隐蔽、被当地人称为“鬼见愁”的裂谷深处,却是一片与外界死寂截然不同的、充满生机的喧嚣。
李昊站在一块突出的鹰嘴岩上,俯瞰着下方初具雏形的营地。他身上那件从鬼子实验室带出来的污浊军装已经换下,穿上了与战士们一样的灰色土布棉袄,但眉宇间的沉稳与锐利,却比以往更盛。
这里,就是他们选定的根基之地——“龙渊”。
名字是他起的,取“潜龙在渊,终有腾飞之时”之意。此地易守难攻,仅有一条险峻的羊肠小道可以进出,谷内有水源,有可供开垦的少量平地,更重要的是,周边山体遍布天然溶洞,稍加改造,便是绝佳的隐蔽工事和厂房。
“队长,第一批‘昊天一式’改良步枪,三十支,全部验收完毕!比咱们从鬼子那儿抢的三八大盖顺手多了!”赵卫国扛着一支新枪,大步走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他身上的伤早已好利索,此刻更是精神焕发。那支步枪枪托线条更符合人体工学,拉机柄做了防滑处理,最重要的是,膛线和击发机构经过李昊借助系统知识的微调,可靠性和精度都有了显着提升。
李昊接过枪,熟练地拉动枪栓,检查膛线,点了点头:“还不够。材料受限,只能做到这一步。接下来,我们要想办法自己炼钢,哪怕是最土的坩埚钢,也要把枪管材质解决掉。”
他的目光越过步枪,投向山谷一侧正在扩建的巨大溶洞。那里叮当作响,是即将成立的“龙渊兵工厂”一期工程。旁边,另一处较为干燥的溶洞外,立着一块简陋的木牌,上面是李昊亲手写的三个遒劲大字——“讲武堂”。
这,才是他真正的野望所在。
傍晚,“讲武堂”内,数十名来自不同部队的骨干、以及部分识文断字、思想进步的年轻战士,席地而坐。他们面前是一块用木炭涂黑的石板,李昊正站在石板前。
没有开场白,他直接用木炭在黑板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
“今天,不讲枪,不讲炮,我们讲这个——‘三三制’突击队形。”
他目光扫过下面一张张或好奇、或疑惑、或不以为然的脸。这些人里,有像赵卫国这样信奉“大刀片子见红”的老兵,也有刚从北平、天津来的学生兵。
“我知道,很多人觉得,打仗嘛,就是不怕死,猛打猛冲!但是,同志们,”李昊的声音沉稳而有力,“鬼子的机枪不怕你的不怕死!我们的命,比鬼子的命金贵!我们要用最小的代价,换敌人最大的伤亡!”
他指着黑板上的三个小三角:“一个战斗小组,三人。进攻时,呈三角队形散开,间隔十到十五米。一人正面突击吸引火力,两人侧翼迂回掩护、杀伤。三人交替前进,互相掩护,如同一个会移动的三角刺刀!”
他又画出几个小三角组成一个大的三角:“三个小组,又组成一个班进攻队形。班长位于中心,负责指挥协调。这样散开,敌人一颗手榴弹过来,能伤我们几个人?一发炮弹,又能覆盖我们多大面积?”
下面开始响起窃窃私语。赵卫国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他本能地感觉到,这看似简单的“三角”,里面蕴含的门道,比他苦练十年的刀法更复杂,也更有效。
“这不是怕死,这是战斗智慧!”李昊加重了语气,“我们要把每一个战士,都变成懂战术、会配合、能独立作战的精英,而不是只会听号令冲锋的消耗品!”
“接下来,我们讲配合‘三三制’的基层火力配置构想——班组机枪核心战术……”
洞外,寒风呼啸;洞内,炭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和李昊清晰坚定的讲解声,混合成一种奇特的、充满希望的交响。
夜深了,李昊和赵卫国、还有特意从化学组赶来的林静婉,围坐在一个小小的炭盆旁。
“这是根据你提供的思路,改良的硅藻土硝酸甘油吸附稳定法,”林静婉递过一小块黄色的块状物,眼睛在火光下亮晶晶的,“虽然纯度还比不上鬼子的TNT,但比黑火药的威力强太多了,而且更安全,适合我们目前的条件。我叫它‘龙渊一号’炸药。”
李昊接过,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心中感慨。这就是知识的力量。他带来的,不仅仅是几款武器图纸,更是点燃这个时代智慧之火的火种。
“好!静婉,你立了大功!”李昊由衷赞道,“接下来,要尽快摸索出稳定的生产工艺,培训工人。我们的手榴弹、地雷,甚至以后炮弹的装药,都指望它了。”
赵卫国灌了一口热水,哈着白气道:“队长,你这‘讲武堂’开得好!底下那帮小子,尤其是几个老兵油子,一开始还不服气,现在一个个眼睛瞪得跟牛铃似的,晚上睡觉都在比划你那‘三角阵’呢!”
李昊笑了笑,笑容里却带着一丝沉重:“光有战术还不够。卫国,我们的侦察兵训练要抓紧。我准备弄一套简易的侦察兵手册,包括野外生存、潜伏、地图判读、简易信号通信。我们要让鬼子变成聋子、瞎子。”
他顿了顿,看向跳跃的火光,仿佛看到了未来:“‘龙渊’,不只是一个兵工厂,一个军营。它要成为一个熔炉,一个学校。从这里走出去的,不仅是战士,更是种子。他们要懂得为什么而战,要懂得怎么更聪明地去战,要把新的思想和战术,带到每一个部队去!”
“我们要打造的,是一支属于人民、忠于国家、拥有现代军事思想和不屈意志的……新军队!”
炭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三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
在这太行山的深处,一条潜龙,正磨砺着它的爪牙,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初啼。知识的火种已然播下,只待星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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