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的清晨，被一种新的声音唤醒——那是经过改造、力道更加沉稳均匀的水力锻锤，反复锤打烧红钢锭的轰鸣。咚…咚…咚…富有节奏，如同巨人稳健的心跳，回荡在山谷之间。
李昊站在锻锤旁，紧盯着王师傅的操作。一块从第一炉钢中精选出的、内部气泡相对较少的钢锭被烧至亮黄色，放置在锻砧上。巨大的锤头在水流驱动下抬起、落下，每一次撞击都让钢锭迸发出耀眼的火星，形态在肉眼可见地延展、压实。
“停！”李昊抬手。钢锭被迅速夹回炉中重新加热，进行下一次锻打。这是最原始、却也最有效的提升钢材致密度的方式——锻合。
“李部长，这样反复锻打，确实感觉里面的‘虚泡’少了！”王师傅抹着汗，兴奋地汇报着手感的变化。
李昊点了点头，但目光依旧凝重。锻打解决了部分均匀性和致密度问题，但决定钢材最终性能的关键——韧性与硬度的平衡，还需要下一步，也是更精妙的一步：热处理。
热处理车间设在另一个较小的溶洞内，为了防火，四周清理得干干净净。这里由林静婉主要负责，她心思缜密，对温度和时间有着女性特有的敏感。此刻，她正带着几名女兵，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几个用耐火砖砌成的简易加热炉和一口盛满山泉水的大铁锅。
“李昊，你来看看，这个颜色对不对？”林静婉指着一块在炉火中被烧得通红的钢片样本。按照李昊根据系统知识简化后的“土法教程”，钢材需要加热到特定温度（对应特定的火色），才能进行后续的淬火或退火。
李昊凑近观察，护目镜后的眼神专注：“还不够，静婉。要烧到亮樱桃红色，就是那种非常鲜艳、接近耀眼的红色，但边缘还不能出现熔化的迹象。那才是最适合淬火的温度。”
他拿起一根长铁钳，亲自调整着钢片在炉火中的位置，让其受热更加均匀。“热处理，说白了就是通过控制加热和冷却的速度，来改变钢材内部看不见的‘晶粒’结构。淬火，快速冷却，能让钢变硬，但也变脆；回火，适度加热已淬火的钢，能降低一些硬度，但大幅增加韧性。我们要找的，就是那个最适合做枪管的‘点’。”
这个过程，没有任何精密仪器可以依赖，全靠观察火色、计算时间和感受水温来摸索。失败是家常便饭。
一块精心锻打后的钢料，因为淬火时温度稍高，放入水中的瞬间就“咔”的一声断裂成两截。
另一块，因为回火时间不足，打磨后测试韧性时，用榔头一敲就出现了裂纹。
每一次失败，都意味着宝贵的时间和物资的消耗。气氛一度有些压抑。
“不要灰心！”李昊捡起一块失败的样本，指着断口对大家说，“看这断茬，晶粒明显比之前细腻了！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失败告诉我们，哪个温度不行，哪个冷却速度太快。我们是在用失败铺路，每失败一次，就离成功更近一步！”
他的冷静和信心感染了众人。林静婉带着女兵们更加细致地记录每一次试验的参数：加热时间、火色描述、水温、冷却时间、以及最终样本的测试结果。这些枯燥的数据，正在一点点勾勒出适合龙渊现有条件的、独有的热处理工艺曲线。
几天后，傍晚。经过不知第几十次尝试，一块经过特定温度淬火、又经过特定温度和时间回火的钢片，被夹到测试台上。
赵卫国深吸一口气，举起大锤。
“铛！”
重重砸下！
钢片弯曲了一个角度，但没有断裂！只是被砸处出现了变形的痕迹。
他换了个地方，又用锉刀用力去锉，感觉阻力适中，能锉下屑，但又不似之前那般柔软。
“队长！林姐！你们看！”赵卫国声音带着激动，将钢片递过来。
李昊接过，用力反复弯折，钢片表现出良好的弹性，直至弯折到很大角度才出现裂纹。他又检查了锉刀的痕迹。
“硬度足够，韧性大大改善！”李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虽然还比不上优质的进口枪钢，但至少，用来制造‘昊天一式’步枪，安全性应该有保障了！”
溶洞里瞬间爆发出小小的欢呼声。林静婉看着手中记录着成功参数的本子，眼圈微微发红，这几个月的殚精竭虑，终于见到了曙光。
然而，就在这技术取得突破的时刻，一名通讯兵气喘吁吁地跑来，带来了一个紧急消息：
“报告！巡逻队在西南二十里外的山梁上，发现了这个！”
通讯兵递过来的，是一个踩瘪了的、印着日文的“金蝙蝠”牌香烟盒，还很新。
所有人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鬼子的侦察兵，已经摸到了这么近的距离。
技术的壁垒正在被一寸寸攻克，但外部环境的压力，也已迫在眉睫。龙渊必须在敌人真正动手之前，尽快将这块终于“淬火”成功的钢，变成刺向敌人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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