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成了龙渊地底最可怕的敌人。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与压抑中失去了意义,只有偶尔从岩壁深处传来的、闷雷般的爆炸声,提醒着留守者们,外面的战斗——或者说,屠杀——仍在继续。
每一次爆炸,都像重锤敲在李昊的心上。他不知道是哪一条坑道被炸塌,哪一位战友与敌人同归于尽。通讯早已断绝,他如同一个被囚禁在深渊中的统帅,只能凭借想象勾勒着外界的惨烈。肩膀的旧伤在潮湿阴冷中隐隐作痛,伴随着一阵阵心悸,那是身体在发出警告。
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死亡,或者等待战友们用生命换来的、渺茫的转机。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撕开这令人窒息的黑幕一角!
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在狭窄的指挥溶洞里踱步。油灯的光芒将他焦躁的影子投在嶙峋的岩壁上。脑海中,系统的【适应性技术演进推演】被动功能,正以极低的功耗,结合着他前世的知识碎片和当前绝境,进行着模糊的运算。
【缺乏有效侦察手段……无法感知外部及坑道网络动态……声音传导……振动感知……简易传感器……】
突然,一个源自古老战争记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火星,被他敏锐地捕捉到——“地听”!
在古代战争中,守城者会挖深井,派耳力聪敏者监听地下,判断敌军是否在挖掘地道。原理很简单——固体传声比空气更远、更清晰!
这个原始却有效的办法,在此刻的地底绝境中,成了唯一可行的“眼睛”!
李昊立刻行动起来。他叫来两名警卫员,三人用刺刀和工兵铲,在溶洞内选择了几处与不同方向主坑道岩壁连接最紧密的位置,开始挖掘监听孔。他们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只能一点点地凿,将耳朵贴近,仔细分辨着岩层深处传来的任何细微声响。
起初,只有暗河流淌的永恒嗡鸣和岩石自身的应力呻吟。
但渐渐地,当李昊将耳朵紧紧贴在一个朝向原兵工厂区域的监听孔时,他捕捉到了一种异样的、极其轻微的、规律的“叩击”声!
不是挖掘,更像是……某种硬物在岩壁上缓慢刮擦、试探!
“这里有动静!”李昊低呼,心脏猛地收缩。鬼子果然在向深处渗透!而且方式很狡猾,没有大规模爆破,而是用小工具谨慎地探测,寻找薄弱点!
几乎同时,另一名贴在朝向旧指挥所方向岩壁的警卫员也抬起头,脸色发白:“这边……好像有很多人走动的震动……很杂乱……”
消息像冰水一样浇遍了三人全身。敌人不止从一个方向而来!
“记录!方位,旧兵工厂区,疑似工兵探测;方位,原指挥所通道,疑似步兵小队活动!”李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下达指令,“继续监听!注意区分我们的陷阱触发和敌人的主动行动!”
原始的“地听”系统,如同给盲人赋予了一丝模糊的视觉。虽然无法精确定位,无法分辨细节,但至少让李昊知道,敌人正在哪里活动,大致在做什么。
他将监听到的信息,与自己脑中记忆的坑道地图结合,开始尝试推演敌人的意图和进度。哪个战斗小组可能正在与敌人周旋?哪条陷阱带可能已经被触发?
就在这时,赵卫国满身污泥和硝烟味,从一条需要匍匐才能通过的缝隙钻了进来,他左臂新增了一道狰狞的伤口,只用破布草草包扎着。
“队长!三号区失联了!”赵卫国声音嘶哑,带着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悲痛,“我带人想去接应,鬼子用了喷火器……通道里全是毒烟和焦糊味……进不去……”
李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三号区,是王师傅带的一个老钳工小组负责的区域……
“知道了。”他再睁开眼时,眼中已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他们没白死。鬼子用了喷火器,说明他们在三号区吃了大亏,进度被拖住了。”
他拉着赵卫国走到监听孔前,将自己判断出的敌人动向告知他。
“卫国,你带人,不要去硬碰硬。利用我们对地形的熟悉,绕到他们侧后,打一下就跑!专打他们的工兵和喷火器手!让他们不敢再轻易深入!”
“明白!”赵卫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凶光毕露,转身再次钻入黑暗。
“地听”带来的微弱信息,如同在绝对的黑暗中点燃的一支火柴,光芒虽弱,却足以指引方向,让留守的孤狼们,能够更有效率地、更致命地,从阴影中发起反击。
李昊重新将耳朵贴上冰冷的岩壁,屏息凝神。远方,似乎又传来了新的、细微的刮擦声,来自另一个方向……
猎杀,仍在继续。只是这一次,猎物与猎手的角色,在黑暗的地底,变得愈发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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