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到访与未置可否的表态,如同一阵微风吹过湖面,在龙渊幸存者们心中留下了希望的涟漪,却并未带来立竿见影的变化。日子在等待与休养中缓缓流逝,医院的宁静与外界的战火仿佛是两个世界。
然而,这种表面的平静很快被打破。几天后,一支由军区作战、参谋、政治三部联合组成的特别调查小组进驻了医院所在的村庄。名义上是对龙渊根据地失陷及后续作战过程进行“全面、客观的总结评估”,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份评估报告,将直接决定李昊那份“教导队”构想的命运,甚至决定他们这些人的未来。
调查组的负责人,是军区参谋部一位以严谨乃至苛刻着称的老参谋,姓严,人称“严铁面”。他带着几名精干的年轻参谋和干事,在医院旁征用的一间民房里设立了临时办公室,开始了密集的约谈和资料查阅。
气氛陡然变得严肃而紧张。
首先被约谈的是赵卫国。这个在战场上悍不畏死的猛将,在面对严参谋一连串精准到细节、甚至略带刁难的战术复盘提问时,竟有些招架不住,急得满头大汗。
“……赵营长,你部在鹰嘴岩阻击战中,第三批次撤退时,为何选择甲号路线而非更隐蔽的乙号路线?数据显示,甲号路线遭遇敌军侧射火力的概率高出百分之十五。”
“当时……当时乙号路线有塌方迹象,俺觉得不稳妥……”
“依据是什么?工兵勘测报告?还是目测判断?”
“是……是俺觉得……”
类似的场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不断上演。林静婉被问及兵工厂产能、原材料消耗与成品率的匹配问题;普通战士被要求回忆地底坑道的具体尺寸、排水设施、通风效果,乃至每日口粮的精确配给。
严参谋的问题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龙渊每一个决策、每一个环节的得失。他很少表露情绪,只是冷静地记录,偶尔追问,让被询问者倍感压力。
李昊是最后一个被约谈的。当他被护士用轮椅推入那间临时办公室时,严参谋正伏案研究着一张巨大的、根据各方口述拼接而成的龙渊地下坑道草图。
“李昊同志,请坐。”严参谋抬起头,扶了扶眼镜,目光锐利,“你的报告我仔细看了,很有想法。但现在,我想听听,你对龙渊最终失守的深层原因,如何看?”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也极为敏感。是将责任归咎于日军绝对的实力优势?还是反思自身决策的失误?
李昊沉默片刻,没有回避:“直接原因是日军投入了远超我们防御极限的重炮和毒气,并以工程手段破坏地质结构,最终引发洪水,摧毁了我们的生存基础。但深层原因在于,我们前期发展过于侧重军工和核心防御,对地下生存体系的纵深、冗余和抗毁坏能力建设不足,对外部情报和援军的依赖性过高。更重要的是……我们低估了日军彻底摧毁一个‘钉子’的决心和所能调动的资源。”
他顿了顿,继续道:“龙渊的失败,不是战术的失败,是我们在战略生存能力上存在短板。这也是我提出组建教导队的初衷——不仅要传授战术技巧,更要灌输一种在绝对劣势下,如何系统性构建韧性、维系战斗力的思维。”
严参谋不置可否,手指敲着草图上的洪水淹没区:“据我们了解,最后引发洪水的那次爆破,是你亲自带队实施的。你当时是否有预见到可能引发大规模地质塌陷和水患?”
“预见到了可能性,但无法精确评估风险。”李昊坦然承认,“那是绝境下的冒险。要么坐视鬼子截断暗河,我们慢性死亡;要么搏一线生机,代价是可能加速毁灭。我选择了后者。”
“用几十甚至上百同志的生命去搏?”严参谋的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沉重的压力。
“是的。”李昊的声音低沉下去,但目光没有躲闪,“作为指挥员,我做出了当时我认为唯一可能的选择。这个责任,我来承担。”
办公室内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只有煤油灯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严参谋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本,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龙渊的报告,以及这几天的调查,让我们看到了很多。有辉煌的战绩,有惊人的韧性,有宝贵的经验,也有……惨痛的教训和巨大的牺牲。你们是一把好刀,一把淬炼过头、也崩过口的刀。”
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李昊身上:“组织上需要好刀,但也需要弄清楚,这把刀是只能封存在纪念馆里,还是能够重新打磨,变得更坚韧、更锋利。”
“严参谋,您的意思是?”李昊的心提了起来。
“调查还没有结束。”严参谋没有直接回答,“接下来,会对你们提出的‘教导队’训练大纲、选拔标准进行可行性论证。另外,需要你们配合,进行一次小范围的……能力演示。”
“能力演示?”
“对。”严参谋点点头,“纸上谈兵终觉浅。总部的意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我们会安排一个模拟实战环境,看看你们这支‘教导队’的雏形,到底能教出什么,能做到什么程度。”
消息传回,赵卫国等人既感到压力,也摩拳擦掌。这是挑战,更是机会!一次向军区证明龙渊价值的机会!
李昊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龙渊的火焰能否重燃,不再取决于过去的功过,而在于他们能否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现出足以让人信服的、指向未来的力量。
淬火之验,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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