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特高课地下分析室。
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化学试剂和某种紧绷气息混合的味道。南造云子站在一张宽大的橡木桌前,桌上摊开着李昊交易来的那份“辅助进气稳压装置”图纸。斋藤博士站在一旁,眼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面前堆满了写满复杂公式的计算稿纸。
“结论确认了吗,斋藤君?”南造云子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平静得有些可怕。
斋藤博士深吸一口气,手指有些颤抖地点在图纸上那个精巧的涡流缓冲腔结构处:“确认了,少佐阁下。这个设计……存在一个理论上可以成立,但实际应用极其危险的致命缺陷。”
他拿起一份计算稿,声音干涩:“根据流体力学模拟计算,当发动机功率提升到百分之八十以上,且燃料批次导致燃气脉冲频率落在7.3-7.5赫兹这个狭窄区间时,这个缓冲腔非但无法抑制压力震荡,反而会与燃烧室固有频率产生耦合共振,形成‘湍流谐波’效应。压力峰值可能在数秒内飙升超过设计极限的百分之三百……”
“结果?”南造云子打断他。
“结果……”斋藤博士吞咽了一下,“轻则发动机熄火,重则……结构性爆裂。”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桌上那个老式座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良久,南造云子忽然轻声笑了起来,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了然。
“好一个‘淬毒之锋’。”她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拂过图纸上那些流畅自信的线条,“李昊君,你不仅给了我们一份假的图纸,还给了我们一份会爆炸的‘礼物’。你是算准了我们拿到图纸后,会如获至宝,迫不及待地去验证、去仿制,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收获一场绚烂的失败,对吗?”
斋藤博士额头渗出冷汗:“少佐阁下,既然已经识破,是否立刻终止相关研究?这份图纸……”
“不。”南造云子抬手制止了他,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为什么要终止?不仅不终止,我们还要‘全力’推进。”
“什么?”斋藤博士愕然。
“李昊想用假图纸浪费我们的时间和资源,甚至制造事故。”南造云子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那我们就将计就计,让他以为我们上当了。集中一个小组,专门‘研究’这份图纸,做出一切积极推动的假象。甚至可以‘不小心’让某些‘进展’泄露出去,传到他的耳朵里。”
她转过身,目光锐利:“同时,以这份图纸为反向参考,结合我们自己的基础,加速推进‘疾风’项目的进气稳压攻关。李昊的陷阱指出了错误的方向,但也反过来提示了正确的路径需要规避哪些问题。这份‘毒饵’,未尝不能提炼出一点‘解毒剂’。”
斋藤博士愣住了,随即眼中露出恍然和敬佩:“逆向利用……我明白了!”
“但这只是技术层面。”南造云子走回桌边,双手撑在图纸两侧,俯身凝视着那个致命的缓冲腔结构,“这份图纸本身,已经告诉了我们很多东西。第一,李昊身边,有一个极其高明的、精通流体力学和燃烧学的专家,很可能就是他本人,或者那个叫林静婉的女人。第二,他们的加工能力确实有限,所以在材料要求上设置了高门槛,这既是陷阱,也可能是部分实情。第三……”
她直起身,语气冰冷:“李昊对我们,抱有最大限度的警惕和敌意。他不再试图简单的欺骗,而是想直接造成杀伤。这说明,他已经不再满足于技术上的周旋,开始寻求主动的、更具攻击性的对抗方式。”
“那我们……”斋藤博士感到一股寒意。
“棋局既然已经摆开,就不能只守不攻。”南造云子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新的档案,封面写着“铁流计划”,“是时候,让我们的‘朋友’,动一动了。”
她按下了桌角的电铃。片刻后,一名精干的军官走了进来。
“通知‘铁流’,第一阶段可以开始了。”南造云子下令,“目标,太行根据地边缘区,重点打击其兵工生产、物资囤积点和可能的‘技术实验场’。行动要快,要狠,要让他们感受到切肤之痛,但又不能过分刺激其主力。具体目标,由太原方面军协同选定。”
“嗨依!”军官领命而去。
南造云子重新看向那份图纸,眼神幽深。
“李昊君,你喜欢在技术图纸里下毒。那我就用真正的战火和钢铁,来告诉你,什么才是这个时代最直接的毒药。”她低声自语,“让我们看看,当你的根据地烽烟四起,当你所谓的‘技术种田’被战火犁过,你是否还能如此从容地,在老君观与我弈棋。”
几乎与此同时,太行军区司令部。
一份紧急情报被送到了司令员案头:日军驻山西第一军近期频繁进行小规模部队调动和物资集结,多个联队级别的指挥官被召集至太原开会,空中侦察也发现部分区域日军加强了工事修筑和道路管制。种种迹象表明,一次规模不小的扫荡或重点清剿,正在酝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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