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的秋色，在战云压顶下显得格外肃杀。龙渊基地的转移和战备工作，以超乎寻常的效率进行着。学员们虽然年轻，但经历过地底炼狱和多次实战淬炼，动作迅速而有序。关键设备、图纸资料、以及林静婉实验室里那些瓶瓶罐罐的“心血”，被分门别类打包，由最可靠的队员分批运往隐藏在山腹深处的二号备用洞库。
教导队的日常训练也完全转向实战。赵卫国放弃了复杂的战术推演，专注于最基础的班组防御、交替撤退、山地急行军和伏击圈设置。墨离则带着侦察小组，如同洒出去的水银，渗透到基地外围更远的山隘、河谷和村落，建立起了多层预警哨。
李昊站在重新加固过的指挥所前，看着眼前忙碌却沉默的景象。空气中有一种绷紧的、隐而未发的力量。他手里拿着两份刚刚送达的情报。
一份来自军区司令部，更加详细地指出了日军可能扫荡的重点区域，其中龙渊基地所在的这片山区虽非核心，但也位于“重点清剿外围区”，需要严加防范。另一份，则是墨离的侦察小组用最原始的方式接力送回的——他们在东面三十里外的山道上，发现了大队日军行军的痕迹，脚印和车辙都很新，方向直指根据地腹地。
“铁流……开始动了。”李昊喃喃道。南造云子的报复，或者说她棋盘上的另一手杀招，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直接。
“队长！”王铁柱跑步过来，脸上带着战斗前的亢奋，“一区防御工事已经加固完毕，二区的诡雷和绊索也布置好了！弟兄们就等着鬼子来了！”
李昊看着他年轻却坚毅的脸，点了点头：“告诉同志们，鬼子这次来者不善，不是小股骚扰。要利用地形，层层阻击，以迟滞、消耗为主，绝不死守硬拼。我们的任务是争取时间，掩护基地彻底转移和群众疏散。”
“明白！”王铁柱敬了个礼，转身跑开。
李昊走进指挥所，林静婉正在一张临时拼起的桌子前，对着一堆化学仪器和笔记发愣。她面前摊开着南造云子给的那几本日文手册，旁边放着已经所剩无几的氧化铈样品。
“静婉，”李昊轻声道，“这些东西，该收起来了。二号洞库已经准备好了。”
林静婉抬起头，眼中有些血丝，但目光依然清澈坚定：“再给我一点时间，李昊。氧化铈作为燃烧催化剂的初步效果验证，就快有结果了。还有，我对比了鬼子手册里提到的几种稳定剂配方，结合我们自己的条件，想到了一个可能简化生产的替代方案……哪怕只能提升一点点，在战场上也可能多救几个战士。”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着。李昊知道，对林静婉而言，实验室和战场是同一个前线，手里的烧瓶和眼前的枪炮，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让战士们少流血。
“需要多久？”李昊问。
“最多……再给我两天。”林静婉看了一眼外面阴沉的天色，“不，一天半。我把最关键的数据记录下来，配方推导完，就把所有东西转移。”
李昊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好。一天半。但你要答应我，一旦外面预警哨传来紧急消息，你必须立刻中断，跟第一批转移人员离开。”
“我答应你。”林静婉说完，立刻又埋首到那些数据和仪器中，仿佛周遭的紧张气氛都与她无关。
李昊退出指挥所，找到正在检查武器弹药的赵卫国和刚刚返回的墨离。
“情况怎么样？”李昊问墨离。
墨离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风尘，但眼神依旧锐利：“东面的鬼子是井上大队，兵力约八百，配有两门步兵炮和若干迫击炮，行军速度中等，但前锋侦察兵很活跃，我们在十里外的鹰嘴崖跟他们的小股侦察队有过短暂接触，对方很警惕，没占到便宜就退了。”
“井上大队……”李昊在地图上找到对应位置，“老对手了。上次百团大战被打残了，现在又补齐了钻出来。他们的目标不一定是咱们，但路径正好经过咱们侧翼。”
“管他目标是啥，从咱们家门口过，就得留下买路钱！”赵卫国狠声道，“队长，我带人出去，在他们必经之路上设个‘口袋’，先啃掉他一块肉！”
“可以。”李昊同意，“但不能恋战。墨离，你带侦察小组配合老赵，务必摸清鬼子主力位置和炮兵阵地。我们打一下就走，利用地形拖慢他们的速度。目的不是歼灭，是干扰和预警，为更靠近根据地的乡亲和部队争取反应时间。”
“明白！”赵卫国和墨离同时应道。
很快，一支由教导队精锐和部分本地籍贯、熟悉地形的学员组成的突击分队，在赵卫国和墨离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基地，没入苍茫的山林之中。
基地里只剩下部分留守人员和正在争分夺秒的林静婉技术组。李昊登上最高的了望点，目光投向东方。山峦叠嶂，一片寂静，但他仿佛已经能听到远处隐隐传来的、钢铁与脚步践踏大地的沉闷回响。
南造云子落子了。不再是图纸上精巧而阴险的陷阱，而是赤裸裸的、带着硝烟味的战争铁流。
而他，也必须以同样的方式回应。
山风猎猎，吹动他单薄的衣衫。李昊的手，缓缓握紧了腰间那支“昊天一式”步枪冰凉的枪身。
“来吧。”他对着远山，低声说道，“让我看看，是你的‘铁流’硬，还是我太行山的石头，和这里的人心，更硬。”
地平线上，第一缕不祥的烟尘，隐约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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