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特高课分析室的空气,比窗外的秋日更加冷肃。南造云子面前的宽大桌案上,如同展开一幅诡异拼图。左侧,是无线电监听站送来的频谱分析图和经过初步筛选、内容矛盾的信号破译片段摘要。中间,是航空侦察照片的放大影印件,上面用红蓝铅笔圈出多处可疑的近期活动痕迹,以及地面侦察部队发回的、关于发现“零星、不连贯、疑似小股武装人员遗留物”的文字报告。右侧,则是情报组汇总的、来自几个不同潜伏渠道的零碎线报,内容涉及集市闲谈、意外发现的纸张碎片等。
斋藤博士、情报组长、电讯分析主任等核心人员肃立一旁,等待着她的研判。
“说说你们的初步分析。”南造云子没有看他们,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些拼图碎片上,声音平淡无波。
电讯分析主任首先开口,语气带着专业性的谨慎:“从截获的无线电信号特征分析,信号源功率极低,传播路径复杂,有明显的多径反射和衰减特征,符合山区复杂地形下的短距、低功率通讯。加密方式混杂,有至少三种不同体系的片段,其中一种与我方早期使用的‘樱花’初级变体有相似之处,另外两种则难以识别,但结构相对简单。信号内容……自相矛盾,涉及化工、机械、无线电等多个技术领域,有些表述专业,有些则显粗陋,甚至有逻辑冲突。整体印象……不像是统一指挥下的有组织通讯,更像是多个独立或半独立小组在缺乏协调下的自发联络尝试。”
情报组长接着汇报:“地面痕迹方面,确认是近期人为活动造成,时间跨度大约在最近一周内。足迹、车辙(疑似独轮车或小型拖拽痕迹)、露营痕迹分散在至少四个不同方向,彼此间直线距离超过二十公里,未发现明确的中心集结点或相互联系的路径。遗留物品多为废弃物或损坏零件,无明显情报价值,但种类混杂,既有我军制式弹药壳(旧),也有八路军常见装备部件,甚至有两件无法明确来源的自制工具。”
斋藤博士推了推眼镜,补充了他对技术内容矛盾性的看法:“信号中提到的‘氧化铈催化突破’与‘稳定剂放热风险’在理论上是可能同时存在的,这恰恰说明他们的研究进入了深水区,遇到了真正的瓶颈,内部产生了技术路线争议。而无线电防测向研究受阻的抱怨,也符合他们当前面临我方高强度电子侦察压力的处境。这些矛盾……如果是伪装,那需要极其高超的技术素养和严密的组织来编排,其难度不亚于真正取得这些技术的部分突破。”
南造云子安静地听着,手指在桌面上那幅放大的航拍照片上轻轻滑动,指尖停在一处用红圈标注、位于两个疑似活动痕迹区域之间的空白地带。那里山势更加陡峭,植被异常茂密,航拍难以清晰观察。
“这里,”她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静,“这片区域,位于东北方向痕迹与西北方向痕迹之间,但侦察报告显示,这里几乎没有发现近期人为活动的可靠迹象。为什么?”
情报组长回答:“该区域地形极为复杂,多悬崖深涧,侦察队难以深入,空中侦察也受限于云层和林冠。初步判断,不适合大部队甚至小股部队隐蔽或通行。”
“但如果是极少数人,比如……一个指挥中枢,或者一个核心技术小组,需要绝对安全和隐蔽呢?”南造云子抬起眼,目光扫过众人,“他们制造了多处外围活动的假象,痕迹指向分散,信号内容矛盾,看似混乱。但如果,这一切都是为了掩护某个真正核心的、静止的藏身点呢?把我们的注意力吸引到那些活动的‘枝叶’上,而忽略真正静止的‘树干’?”
这个反向推论让在场的人都微微一怔。斋藤博士迟疑道:“少佐的意思是……李昊故意示弱,制造混乱和离散的假象,实则主力仍隐藏在某个我们尚未发现的固定地点,甚至可能就在原龙渊基地附近的更深处?”
“有可能。”南造云子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李昊是个谨慎而富有创造力的人。他擅长反向思维。当我们以为他会深藏不动时,他袭击了运输队。当我们以为他会在压力下分散突围时,他或许反而会收缩核心,用外围的骚动来掩盖真正的静止。”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华北地图前,目光如炬:“无论是真的陷入混乱尝试分散,还是假的混乱掩护核心,他们的活动范围、技术关切、人员构成,都通过这些‘碎片’暴露了更多信息。我们需要验证。”
她下达了一连串新的指令:
1. 电子侦测部队调整部署,在原有监测网基础上,增加对那几个信号矛盾区域的交叉定位和长时间守候监听,尝试捕捉更稳定的信号源特征,甚至冒险使用大功率主动探测进行短促扫描(虽可能打草惊蛇,但可测试对方反应)。
2. 地面侦察部队改变策略,不再盲目追踪所有痕迹,而是集中精锐,对那片位于多个痕迹区域之间的“空白地带”进行高风险、高强度的渗透侦察,重点寻找山洞、密林、地下暗河入口等可能隐藏固定据点的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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