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枢密院。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弥漫着墨香的空气中投下几道暖洋洋的光斑。
衙门里一片安逸。
几个负责文书的小吏正凑在一起低声闲聊。
“哎,你们听说了吗?泉州大捷的赏赐昨天就已经发下来了。”
“听说了,听说了!韩世忠将军直接被封为节度使了!那可是天大的荣宠啊!”
“可不是嘛!要我说这江南的叛乱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有韩将军和岳将军这两位在,平定江南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没错!我猜啊,用不了多久,岳将军的捷报就该送到了!”
小吏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眉飞色舞。
在他们看来,这场战争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
泉州大捷的余温还未散去,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乐观的情绪之中。
他们都在期待着下一封来自前线的捷报。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接收急件的驿卒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身上还带着一路的风尘与马匹的腥臊味。
他手里高高举着一封插着鸡毛、盖着红色火漆的文书。
“福建路!八百里加急!”他一边跑一边嘶哑地喊着。
正在闲聊的小吏们立刻围了上去。
一个年长的文书官接过了那封文书。
他看了一眼封漆上那个清晰的“岳”字,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我就说嘛,岳将军的捷报说来就来!”
他随手将那封奏疏放在了桌案上的一堆公文里,然后对那个驿卒挥了挥手:“辛苦了,先下去歇着吧。”
另一个小吏好奇地问道:“张大人,不立刻呈送上去吗?”
那个姓张的文书官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吹开浮沫。
“急什么?”他呷了一口茶,悠然道,“捷报而已,又不是什么坏消息。等明日早朝再一并呈送给陛下和相公们也不迟。”
在他看来,这只是走个流程而已。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处,一个人的眉头却悄悄地皱了起来。
那个人正是当朝宰相李纲。
他今天因要和枢密院商议一批新式神臂弓的调拨事宜,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
他恰好听到了那几个小吏的对话。
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捷报?
如果真的是捷报,为何岳飞那孩子会用八百里加急的最高等级来传递?
以那孩子的稳重性格,绝不会如此铺张。
除非……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李纲再也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快步走到了那个张姓文书官的桌案前。
“把刚才那封奏疏拿来我看看。”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文书官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宰相大人会亲自过问此事。
他不敢怠慢,连忙从那堆公文里将那封奏疏翻了出来,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相公,您请过目。”
李纲接过了奏疏。
他的目光落在了封漆上。
当他看清楚封漆上除了那个“岳”字之外,还用小字写着“罪臣岳飞”四个字时,他端着茶杯的手指猛地一紧。
罪臣?!
打了胜仗的将军怎么可能会自称“罪臣”?!
他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用微微颤抖的手撕开了封漆,抽出了里面的奏疏。
然后他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变了。
奏疏的开头写着:“罪臣岳飞奉圣谕平定江南,然入闽之后寸功未立,反倒损兵折将,几陷大军于绝境,臣无能之罪也!”
李纲的呼吸一下子就变得急促了起来。
败了?
岳飞竟然败了?
这怎么可能?!
他强忍着心头的震动继续往下看。
“焚毁之村庄……”
“投毒之水井……”
“烧焦之拨浪鼓……”
每一个字都让他的眼神更冷一分。
那份薄薄的奏疏在他手里变得有千斤重。
当他最终读到那句“更有三岁小儿饿毙于道旁,其母不忍食,自触石而亡”的时候,这位年过花甲、在金军围城之时都未曾有过丝毫畏惧的老相国,虎目之中竟然涌出了浑浊的泪水!
“畜生!”
“畜生啊!”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将那份奏疏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
“啪!”
巨大的响声吓了周围所有人一跳。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突然失态的宰相大人。
他们从未见过李相公发过如此大的火。
张文书官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
“相……相公……这……这到底……是……”
李纲没有理会他。
他一把抓起那份奏疏,紧紧地攥在手里。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转过身,用一种近乎咆哮的声音对着身边那些已经吓傻了的官员们吼道:“备轿!立刻备轿!我要进宫面圣!”
说完,他连官帽歪了都顾不上扶一下,就那么跌跌撞撞地朝着衙门外冲了出去。
他知道这封奏疏将会在汴梁城掀起一场怎样的风暴。
他必须在第一时间将它送到陛下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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