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龙的计划,已不是阴谋。
这是一场阳谋对阳谋的正面冲撞。
“就这么办!”
赵龙眼中再无半分犹疑,将手中茶碗重重顿在桌上。
瓷器与木桌撞出一声脆响,让帐内众人精神一振。
“今夜,全员好生歇息!”
“明日一早,我们就开张!”
这一夜,钦差小队的营地里异常安静。
除了负责守夜的锦衣卫外,其余人都遵从赵龙的指令,早早歇下。
只有中军大帐的灯火,亮了整整一夜。
赵龙、钱有才,以及几名户部官吏和讲武堂的同窗,正围着那幅简陋的舆图,用一根烧黑的木炭,反复推敲着明日行动的每一个细节。
“告示的措辞必须简单,要让不识字的人听一遍就能懂。”
“‘破产’二字,须限定为‘自耕农’,以防有心人钻空子。”
“人手要分开,检验路引文书的一组,登记造册的另一组,维持秩序的再一组,不可混淆。”
他们必须确保,明日这场大戏,一开锣,就要技惊四座。
……
天还未全亮,晨雾弥漫。
远处杭州城的轮廓模糊不清,城头更夫的梆子声遥遥传来。
钦差小队的营地已全体动员起来。
没有喧哗,所有行动都在一种压抑而高效的寂静中进行着。
他们没有遮掩,直接选择了最大张旗鼓的方式。
十几名锦衣卫在孙默无声的指令下散布于营地四周,手按刀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他们是这个舞台最坚固的屏障。
户部的几名老吏则带着赵龙的同窗充当起了工兵。
他们从马车上卸下木板、绳索、铁钉,又去林中伐来几棵粗壮树木。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在寂静的清晨传出了很远。
他们就在沈家粥棚的正对面,约莫一百步外的官道旁,开始搭建一个全新的摊子。
这摊子和沈家那几根破木头、几张油布搭成的草棚截然不同。
钦差小队的摊子更大,更高,也更规整。
四根削得笔直的木桩被深深打入地下,上面用崭新木板铺设了一个足有三丈宽的平台。
平台后方,是几张从马车上卸下的厚实桌案,摆放得整整齐齐。
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整个摊子不像一个临时的草台班子,反倒像一个从衙门里直接搬出来的流动公堂。
这番举动,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无论是沈家粥棚里那些睡眼惺忪的伙计,还是已经开始懒洋洋排队的“灾民”,亦或是一些早起准备进城的百姓。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被这个突然冒出的摊子吸引了。
“这群北佬在搞什么名堂?”
“昨天跟木头桩子似的杵着,今儿个又搭上台子了?”
人群中响起了窃窃私语。
而就在这时,更具冲击性的一幕发生了。
两名身材魁梧的锦衣卫合力抬着一根粗大的旗杆,走到了摊子正中央早已挖好的深坑旁。
“起!”
随着一声低喝,十几名年轻人一齐用力。
沉重的旗杆被缓缓竖起,稳稳地插进了深坑之中。
紧接着,一面仔细折叠好的巨大旗帜被系上了旗杆。
一名讲武-堂学生用力拉动绳索,那面旗帜迎着地平线升起的第一缕晨光,缓缓向上攀升!
呼!
一阵晨风吹过!
旗帜在半空中猛地展开!
那是一面崭新的、明黄色的“明”字大旗!
大旗中央,一条用金色丝线绣成的五爪飞龙栩栩如生。
在晨光照耀下,那条金龙仿佛活了过来,闪烁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光芒!
整条官道,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议论戛然而止。
一些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更多的人则纷纷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
当这面象征着皇权的龙旗升起的那一刻,这支队伍的身份便再无任何模糊之处。
他们,是天子权威在这片土地上最直接的延伸。
但这还不是结束。
龙旗之下,两名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上平台。
他们一左一右,如铁铸的雕像般在旗杆下肃立不动。
他们身上那股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冰冷气息,让所有企图与他们对视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舞台,已经搭完。
赵龙身穿一身崭新的官袍,亲手端着一个装着笔墨和黄纸的托盘,缓缓走上平台。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黄纸在桌案上平平铺开。
然后,拿起毛笔,蘸满墨汁。
他提笔,写下了八个工整有力的大字:
钦差大臣,总督江南。
这八个字,比“奉天承运”更直接,也更霸道,直接宣告了此地的主权。
写完抬头,他才将昨夜商议好的所有条款,一一誊写在上面。
从招募的标准,到救济的内容,再到“以工代赈”的详细说明。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简单易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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