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夜色如墨。
巨大的御舟破开水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四周一片漆黑,唯有船头和船尾挂着的几盏巨大气死风灯,将这艘五层楼船照得如同暗夜中的一头巨兽。
虽然已是深夜,但船上的甲板依然灯火通明。
每隔十步,就有一名手持强弩的禁军士兵站岗。他们眼神警惕,盯着两岸那看似平静实则深不可测的芦苇荡。
赵桓的这艘座船,并非那种为了舒适而打造的皇家龙舟。
而是一艘实打实的战船。
原本用来歌舞升平的顶层大厅,如今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作战指挥室。
四周的雕花窗户全都被蒙上了厚厚的黑布,防止里面的光线外泄,也防止有人从外面窥探。
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桌案。
赵桓正坐在桌案后,手里拿着一本从户部带出来的淮南路赋税账册。
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陛下。”
门口传来了一声低沉的通报。
“进来。”赵桓头也没抬。
门帘一挑,一身戎装的韩世忠大步走了进来。
这位大宋的水军统帅,此刻看起来并没有因为是在这看似安全的内陆河道上就有所放松。
相反,他的神情比在泉州海面上还要紧张几分。
“陛下,水路警戒已经安排好了。”
韩世忠走到桌前,抱拳汇报道:“臣在御舟前后各安排了五艘快船护卫,两岸每隔五里,也派了游骑巡逻。今晚三班倒,任何人敢靠近御舟百步之内,格杀勿论!”
赵桓放下手中的账册,抬头看了韩世忠一眼,点了点头。
“辛苦你了,泼韩五。”
赵桓叫出了韩世忠的那个有些粗俗的绰号,这让韩世忠那紧绷的脸上稍微放松了一点。
“臣不辛苦,这就是臣的分内之事。”
韩世忠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只是这内河不比大海。大海上一眼望不到头,但这河道……两岸弯弯绕绕,芦苇太多,藏个百八十人咱们根本看不见。之前那次水鬼凿船的事,臣到现在想想都后怕。”
赵桓站起身,走到窗边,隔着黑布的缝隙看了看外面漆黑的江面。
“是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不过,这里是大宋腹地,那些水匪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直接冲击朕的御驾。”
“朕现在担心的,不是那些明面上的刀子。”
赵桓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很轻,但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却听得异常清晰。
“报。”
一个压抑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韩世忠的手瞬间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赵桓倒是很镇定:“进来。”
门帘再次被掀开。
这次进来的,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色飞鱼服的人。
不是别人,正是这次南巡随行的锦衣卫指挥使,也是赵桓最信任的情报头子之一。
他一进来,那股子阴冷的气息仿佛连屋内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他快步走到赵桓面前,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了一个用火漆封死的小竹筒。
“陛下,淮南路急报。”
赵桓接过竹筒,看到那火漆印上印着最高等级的纹样。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说。”
赵桓一边拆着竹筒,一边冷冷地问道。
锦衣卫指挥使低着头,语速飞快地说道:“按照陛下的吩咐,前锋侦缉司提前三天就进了淮南东路。原本是为了清查当地官员的迎接准备情况,但却发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什么东西?”韩世忠忍不住插了一句。
“摩尼教。”
这三个字一出,韩世忠倒吸了一口凉气。
“吃菜事魔?方腊那帮余孽?!”
他可是亲身经历过那场惨烈的方腊之乱的。那帮信奉摩尼教的叛军,打起仗来简直就是一群疯子,不把自己当人,更不把别人当人。当年为了平那场乱,江南死了几百万人。
赵桓没有说话。
他已经取出了竹筒里的那张薄如蝉翼的信纸。
借着烛光,他一目十行地迅速扫视着。
越看,他的脸色就越沉。
最后,他猛地将那张信纸拍在了桌案上!
“砰!”
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好啊……真是好啊!”
赵桓气极反笑,那笑容里透着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寒意。
“朕以为这淮南路只是有些贪官,没想到,竟然已经成了这帮鬼怪的乐园!”
他指着那张信纸,对韩世忠说道:“你自己看!”
韩世忠赶紧凑过去看。
只见那信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
“淮南东路宿州、泗州一带,近日流民聚众成风。多有白衣妖道,夜间于野外设坛,施符水,称明王出世,极乐降临。所涉流民数以万计。当地州县官府视若无睹,甚至有衙役参与护法,称其为乡间善举…”
“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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