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有点大。
虽然是初秋,但这海上吹来的风还是带着一股刺骨的潮气。
杭州城外三十里的这个秘密水寨,原先叫“蒲家港”,是蒲开宗用来藏黑货和停靠走私船的老巢。
这地方选得极为刁钻。它藏在一片巨大的芦苇荡后面,外面有一圈天然的礁石群做屏障,如果不熟悉水路,贸然闯进来只会触礁沉船。
但现在,这里挂上了大宋的龙旗。
赵桓站在码头栈桥的最前端。
他面前的开阔水面上,正上演着一场特殊的“练兵”。
没有整齐的方阵,也没有响亮的号子。
几百个光着膀子的汉子,正在十几艘摇晃剧烈的小船上挣扎。
他们有的在拼命拉帆,有的在试图把手里的钩镰枪甩出去,更多的则是趴在船舷边,哇哇大吐。
“这就是朕的水师?”
赵桓看着那些一边吐一边还要被军官踹屁股的士兵,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站在他身后的韩世忠,脸色有点尴尬。
“那个……陛下,这批兵大多是从福建那边招安过来的流民,还有就是咱们从汴梁带过来的旱鸭子。”韩世忠挠了挠头,“这海里的浪,跟黄河长江不一样。那浪头是一涌一涌的,别说打仗,这帮兔崽子能站稳就不错了。”
韩世忠没说谎。
他是打水战的行家,黄天荡一战成名。但他打的是内河水战。
大江大河虽然也急,但它是平的。海浪却是乱的。人站在甲板上,那感觉就像是一直有人在拽你的脚踝。
“那些蒲家的旧部呢?”赵桓问。
“都在那边的几艘大船上。”韩世忠指了指远处,“那帮人倒是如履平地,但……太油了。”
那几艘大福船上,一群原来的海盗正懒洋洋地靠在船舷上,看着这边的“旱鸭子”们出洋相,时不时还发出几声刺耳的哄笑。
这就是目前“南洋水师”最大的问题。
能打仗的不懂水,懂水的不听话。
“岳飞呢?”赵桓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岳将军在……那个,他在下面。”韩世忠指了指最前面的一艘小船。
赵桓定睛一看。
那是一艘为了模拟风浪晃动而特意没有放压舱石的快船,在浪里晃得像个醉汉。
岳飞就站在那个最晃的船头。
他没扶栏杆。
他的双腿微微分开,膝盖弯曲,像是个长在甲板上的钉子。身体随着船身的起伏而有节奏地律动,手里那张标志性的神臂弓稳得就像是在平地上一样。
“嗖!”
一箭射出。
百步之外浮在水面上的一个作为靶子的葫芦,应声炸裂。
这一手,直接把那些还在看笑话的海盗们给震住了。
笑声瞬间消失。
“这岳鹏举,还真是个怪才。”韩世忠忍不住赞叹了一句,“他是地道的北方人,前几个月在福建才第一次见海。这才多久?这下盘功夫比我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赵桓笑了。
这哪里是差一点点。韩世忠这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岳飞这人,就是个为了打仗而生的机器。只要是跟杀敌有关的技能,无论是骑马还是坐船,他都能用最短的时间练到极致。
“传令,让岳飞上来。”
片刻后,岳飞一身水汽地跑上了栈桥。
他的盔甲上全是盐粒,脸上也晒黑了不少,但那一双眼睛却比以前更亮了。
“臣岳飞,参见陛下!”
“免礼。”赵桓摆了摆手,“刚才那一箭,漂亮。”
“谢陛下夸奖。只是这船……”岳飞摇了摇头,“太晃了。若是真遇上风浪,神臂弓的准头至少要降三成。”
“那就不用神臂弓。”赵桓说。
岳飞和韩世忠都愣了一下。
“不用神臂弓用什么?”韩世忠是神臂弓的忠实拥趸,这种强弩可是大宋的看家宝贝。
“用那个。”
赵桓指了指停靠在内港深处的那十几艘庞然大物。
那是最大的福船,也是这次行动的主力。
“朕昨天跟方呈说了,那些船主要是用来装货的。但也不能全是货。”
赵桓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早就画好的草图。
“看这个。”
两人凑过来一看。
图上画的是一艘大船,但船头不一样。
原本尖尖的船头,被一个巨大的、用生铁包裹的撞角取代了。而在船的两侧,除了划桨的口子,还多了一些奇怪的钩子和跳板。
“这是……”岳飞的眼睛亮了,“跳帮?”
“对。”
赵桓在图纸上点了一下。
“海战,特别是对付那些南洋的小破船,别跟他们玩什么对射。”
“咱们的船大,板厚。直接冲过去!”
赵桓的手在空中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
“用撞角把他们的船撞烂!撞不烂的,就靠上去!”
“那些钩子,是用来锁住敌船的。那些跳板,是给背嵬军准备的。”
赵桓看着岳飞。
“鹏举,你的背嵬军最擅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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