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风向并不好。
北风刮得很急。
黄河的水面全是浑浊的泥沙。浪头拍打在岸边的石头上。
滑州渡口非常喧闹。
韩世忠站在高高的指挥台上。他手里没拿着令旗。他拿着一个吃了一半的肉饼。
“告诉前面那个都头。”
韩世忠指着河面上最前面的一艘船。嘴里的肉屑喷了出来。
“让他把船给老子横过来!别直挺挺地在那躲箭!他是在打仗还是在躲猫猫?让他演得像一点!要做出那种拼命往岸上冲但是被去浪头打回来的样子!”
传令兵立刻挥舞旗帜。
河面上那艘平底战船果然动了。
船头的舵手猛力转舵。船身在激流中晃动。
对岸的金军箭楼上,立刻射来一波密集的箭雨。
“笃笃笃!”
长箭钉在船帮上。
有两个倒霉的宋军水手惨叫一声。他们掉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这并不是演戏。
这是真死人。
韩世忠嚼着肉饼的动作停了一下。他的眼神冷了一瞬间。
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泼皮无赖的样子。
“行!就这样!继续往上顶!”
他转身踢了踢旁边的副将。
“那些民夫呢?让他们把木筏子推下水!别怕浪费木头!给我往河中心扔!要让金兀术看来咱们是在玩命搭浮桥!”
副将有些心疼。
“都统制,那些可都是好木料。从江南运来的。”
“废话!”
韩世忠瞪着大眼珠子。
“咱们是天朝上国!咱们有的是钱!要是用烂木头,金兀术那个狐狸能信吗?扔!给老子扔!”
这就是赵桓说的“昂贵的表演”。
为了让这出戏逼真,为了让这几万人的主力能悄悄溜走,滑州这边必须流血。必须烧钱。
岸边的栈桥上。
几千名民夫喊着号子。
他们扛着粗大的圆木,甚至还有一些一看就是刚刚打造好的崭新桥板。
“一、二、三!扔!”
巨大的圆木砸进水里。溅起很高的水花。
工兵们跳进齐腰深的水里。他们试图在大浪中固定那些木桩。
对岸的金军怎么可能看着他们架桥?
“嗖!”
又是一轮投石攻击。
这是金军的回回炮。
几块磨盘大的石头呼啸着飞过河面。
“噗通!”
一块石头砸在水里。
另一块石头运气不好。它砸中了一个正在钉木桩的宋军小队。
血水瞬间就冒了出来。
但没有停。
新的工兵立刻填了上去。他们推开同伴的尸体。继续抡着大锤砸木桩。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彻整个河谷。
这种不要命的架势,谁看了不迷糊?
……
黄河北岸。
金军的主帅大旗下。
金兀术骑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他没有动。
他手里的单筒望远镜一直举着。
镜筒里的画面很清晰。
他看到了那些宋军工兵脸上的恐惧。也看到了那个骑在马背上、一直在骂骂咧咧指挥的韩世忠。
“那是韩泼五。”
金兀术放下了望远镜。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韩世忠是他的老对手了。当年在黄天荡,这家伙就差点困死自己。
“这个泼皮,打仗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金兀术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汉人大将孔彦舟(伪齐将领)。
“你说,宋人这是真的要强渡?”
孔彦舟赶紧点头。
“四太子明鉴。这韩世忠都亲自上阵了。您看那水面上,宋军的战船把河道都挤满了。还有那些扔下去的木料,那可是实打实的楠木啊。要是佯攻,谁舍得这么浪费?”
金兀术点了点头。
他也觉得是这样。
宋军从南方运来物资不容易。这种这种不要钱的打法,说明赵桓那个小皇帝急了。
“急了好啊。”
金兀术用马鞭敲打着手心。
“宗泽刚死。小皇帝刚到前线。他急着想要一场大胜来立威。这种心态,兵家大忌。”
他指着河对岸那个正在逐渐成型的浮桥雏形。
“让他们架。”
“啊?”孔彦舟愣了一下,“四太子,咱们不打烂它?”
“打烂了他们就不敢来了。”
金兀术眼神阴狠。
“让他们把桥架到河中心。让他们的先头部队那几千人先上岸。”
“等他们半截身子在河里,半截身子在岸上的时候。”
“咱们再动手。”
金兀术转身。
他看向身后那一片黑压压的钢铁丛林。
五千名铁浮屠。
一万名拐子马(轻骑兵)。
每个人都裹在厚厚的铠甲里。连马的脸上都戴着那个狰狞的面具。
他们安静地停在坡地上。像一群等待着鲜肉的猛兽。
“传令!”
金兀术大声下令。
“把所有的骑兵都调到滑州正面!不要去管其他地方的骚扰!”
“宋军的主力就在这儿!只要在这儿把他们踩碎了,这场仗就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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