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王府之行激起的涟漪,比预想中扩散得更快、更广。
午后,叶府的门房送来一个不起眼的锦盒,说是刑部陈主事府上派人送来的“谢礼”。
叶纨正在书房整理药材,闻言抬了抬眼。小荷接过锦盒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是两支品相普通的老山参,参须还算完整,但年份明显不足。附着的帖子措辞客气,感谢叶神医此前为控制“时疫”所献良方。帖子上字字恳切,却对天牢、王府等事只字未提。
“小姐,这……”小荷有些困惑。
叶纨拿起山参看了看,又放下。
“收起来吧。”她语气平淡,“陈主事有心了。”
这份“谢礼”,时机选得真是巧妙。既像示好,又像提醒——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你也该知道我在看着。
未时刚过,前院传来动静。
京兆尹衙门的一位书吏登门了,说是例行“核对户籍”。这书吏姓王,生得一副精明面相,瘦削的脸上嵌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眼珠总是不安分地转动着,像在掂量什么。
叶纨在主厅接待了他。
“叶小姐近日可曾离京?”王书吏翻开手中的簿册,毛笔蘸了墨,准备记录。
“不曾。”叶纨端坐主位,捧着一盏温茶,“近日身子不适,多在府中将养。”
“哦?”王书吏抬眼看了看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听闻叶小姐医术精湛,想来是劳累过度了。不知平日都与哪些府上有往来?也好让衙门心里有个数,免得扰了贵人。”
问题一个接一个,看似寻常,实则句句暗藏机锋。
叶纨放下茶盏,微微一笑:“大人说笑了。不过是略通岐黄,不敢称精,更不敢高攀贵人府邸。平日里也就给街坊邻里看看头疼脑热,换些米面度日罢了。”
她答得滴水不漏,语气温婉,态度却疏离。
王书吏又问了几句府中人口、田产之类的问题,叶纨一一应对。最后,那书吏讨了个没趣,悻悻合上簿册,起身告辞。
叶纨送到厅门口便止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影壁后。
王书吏前脚刚走,小荷便快步从侧门进来,脸色有些发白,压低声音:“小姐,门外不太对劲。街角新来了个卖糖人的,摊子摆了大半日,一个糖人都没卖出去。东边巷口还有个补锅的,眼睛都不往生意上看,总往咱们府门瞟。”
叶纨点点头,没有立刻说话。
她起身,缓步移至书房的南窗边。这扇窗对着府外的街道,窗上挂着细密的竹帘,从内可以看见外头,外头却看不清里面。
透过竹帘缝隙向外望去,初夏午后的阳光明晃晃地照着青石板街面。卖糖人的老汉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捏着糖稀,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叶府大门的方向。巷口的补锅匠蹲在地上,面前摆着几件破锅烂铁,目光同样不时瞟向这边。
这两个人姿态僵硬,目光锐利得与他们的装扮格格不入。
【持续监测中……确认新增四个固定监视点位。行为模式与能量特征分析比对:两点隶属京兆尹衙门暗探,一点与刑部关联度78%,最后一点……能量特征模糊,行为模式更为隐蔽,与已知宫内侍卫体系部分吻合,疑似宫内势力。综合威胁等级评估:中。】
宫内势力……
叶纨放下竹帘,转身时面上已无波澜。
那位动作比想象中要快上一些。永昌王府关于那扇屏风的一席话,果然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涟漪已然荡到了该到的地方。这些接踵而至的试探,既是警告,也是在摸她的底。
她并不意外,更不慌乱。
“小荷,”她声音平稳如常,唤来贴身丫鬟,“去前院告诉钱管事,就说近日府外似有宵小窥伺,让他安排人手,加强夜间巡查,尤其是库房和我这院落的附近。若发现行迹可疑之人,不必上前驱赶,更不要声张,只需悄悄记下他们的样貌特征、活动规律,及时来回禀我便是。”
“是,小姐。”小荷应声,虽然眼中仍带着忧虑,但见自家小姐如此镇定自若,心下也安定了不少,快步退下去传话。
叶纨则走到书案前,铺开几张素笺。
她要写的是几封看似再寻常不过的家信,收信人分别是城外几处田庄的管事,信中所问无非是春耕进度、日常用度安排等琐事。
然而,在特定的字句选用、乃至落款日期的写法上,她都做了极其隐晦的标记。比如提到“春耕”,她会刻意写成“春耕事宜”,在“事宜”二字上,墨迹会稍重一分;落款日期不写“某月某日”,而是用“谷雨后三日”这样的农时表述——这些标记的含义,只有她和吴掌柜方能心领神会。
这些信件会混杂在叶府大量的日常文书之中,通过正常的渠道送出,极难被外人察觉异样。信的内容本身清白无害,但其传递出的信号却是明确而紧迫的:“按备用计划行事,暂缓一切直接接触”。
她需要让外界那些紧盯着叶府的视线,暂时从她和叶府身上移开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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