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地奇比赛带来的冲击在哈利心中慢慢沉淀,并未立即软化他的态度,但确实让他进行了一次冷静的、拉文克劳式的利弊分析。孤立状态影响了他的学习效率。他发现自己研究某个古代如尼文变体时,缺少了赫敏广博的知识索引;构思一个复杂魔咒组合时,少了罗恩从实用角度提出的、往往一针见血的质疑;甚至在对某些魔法植物的特性拿不准时,也会想起纳威那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判断。
奇洛灌输的“孤独强者”论调依然有市场,但哈利开始怀疑,完全的孤立是否真的是最优解。或许,将同伴视为“工具”或“资源”,一种可控的、互利互惠的协作关系,比彻底切断联系更符合效率原则?这并非情感上的和解,而更像是一种战略调整。
机会出现在一次魔法史课上。宾斯教授照本宣科地讲述妖精叛乱,赫敏在回答一个关于《国际保密法》具体条款的提问时,与宾斯教授引用的史料发生了细微出入,引发了一场枯燥但专业的辩论。哈利注意到,赫敏引用的是一本非常冷门的、由一位妖精权利同情者撰写的旁支史料,其观点与主流史观截然不同。他恰好看过那本书的批判性评论,其中指出了几个关键的逻辑漏洞。
若是以前,他可能会冷眼旁观,或者带着优越感直接指出赫敏的“错误”。但这次,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下课后,他等到赫敏独自一人时,走上前,语气平淡地开口,听不出任何情绪:
“格兰杰,你课上引用的那本《被沉默的视角》,第七章关于古灵阁金币铸造权的论述,与妖精霍格黑德在1177年签署的《铁匠协议》存在直接矛盾,后者在魔法法律执行司有原始档案备份。”
赫敏愣了一下,警惕地看着他,但学术好奇心压倒了个人的不快。“你怎么知道?那本批判评论你不是说过于保守吗?”
“批判的角度可以商榷,但它引用的原始协议是事实。”哈利平静地回答,“如果你想完善你的论点,或许可以考虑将叛乱动机更多归因于文化象征意义的冲突,而非纯粹的经济利益,这更有说服力。”
这不是道歉,也不是讨好,而是一次纯粹的信息交换,一种基于学术严谨性的、近乎冷酷的沟通。但这种方式,恰恰是赫敏能够理解和接受的。她皱起眉头,迅速在脑中检索相关知识点,眼神亮了起来。“你说得对……我忽略了《铁匠协议》的文化条款……谢谢。”
这次简短的、不带感情色彩的交流,打破了持续的僵局。
第二天,在图书馆,当哈利再次坐在那个偏僻角落时,罗恩拉着不太情愿的纳威,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罗恩把一本关于巫师棋策略的书“啪”地放在哈利桌上,语气粗声粗气,但眼神躲闪:“喂,波特。这本书里有个残局,我和纳威都解不开。赫敏说你可能……呃……有点歪脑子,说不定能看出我们没想到的步数。”
这与其说是请教,不如说是一种笨拙的、试探性的橄榄枝。哈利看了看那个残局,确实精妙。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出棋盘,默默摆弄了几下,然后指出罗恩忽略了的一个“弃子取势”的潜在变化。
罗恩盯着棋盘,眼睛慢慢瞪大,猛地一拍大腿:“梅林的老舅爷!还能这样!我怎么没想到!”他看向哈利的目光里,重新有了一丝之前的佩服,尽管还夹杂着些许别扭。
纳威则小心翼翼地把一小盆正在打蔫的米布米宝推到哈利面前,小声说:“它……它好像有点不开心……我不知道怎么办……你上次说的月光花精华,能用一点试试吗?”
哈利看着那盆小小的、情绪化的植物,又看了看纳威充满恳求的眼神。他沉默地拿出斯内普送的那瓶珍贵的月长石精华,极其吝啬地滴了一小滴在土壤里。几乎是立刻,米布米宝舒展了叶片,发出细微的、愉悦的咕噜声。
纳威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真诚的笑容。“谢谢您,哈利。”他又用上了敬语,但这次带着感激。
就这样,没有煽情的道歉,没有深入的谈心,基于各自的需求(赫敏对知识的完善、罗恩对棋局的求解、纳威对植物的关爱,以及哈利对高效学习环境的实际需要),图书馆小分队以一种极其务实、甚至有些尴尬的方式恢复了运作。
他们再次坐在一起学习,但气氛与以往不同。少了几分轻松随意,多了一层小心翼翼的客气和明确的界限。哈利依然主导着深度探讨,但不再轻易贬斥他人的方法;赫敏依旧提供扎实的理论,但会更谨慎地考虑哈利的“非常规”思路;罗恩还是那个气氛调节剂,但玩笑会注意分寸;纳威依然安静,但偶尔提出的见解会被认真倾听。
这是一次“功利性”的休战,一次建立在相互有用性而非情感修复基础上的合作。裂缝依然存在,信任并未完全恢复。但对哈利而言,这或许是他目前状态下,所能做到的最接近“和解”的一步。他重新获得了学习上的便利,同时也实践了一种将人际视为“可控资源”的冰冷逻辑。这条介于孤立与联结之间的钢丝,他走得小心翼翼,而前方的迷雾,依旧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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