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七,清晨,安庆府城外的官道。
李远勒住马,看着远处雾气中的城墙轮廓。一夜疾驰,人困马乏,马匹嘴角已经泛起白沫,喷着粗气。他身后的五个锦衣卫也好不到哪去,个个眼圈发黑,衣服上沾满泥浆,像是从泥潭里捞出来的。
从九江到安庆,水路顺流只要一天,陆路却要绕个大弯。为了抢时间,李远选了陆路,结果遇上山洪冲毁道路,不得不绕更远的路。原本一天的路程,硬是走了两天一夜。
“大人,进城吗?”一个锦衣卫问,声音嘶哑。
李远看了看天色。天刚蒙蒙亮,城门应该还没开。他翻身下马,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先找个地方歇歇,等城门开了再进。”
官道旁有个废弃的茶棚,棚顶塌了一半,但还能挡雨。几人把马拴好,在棚子里坐下,拿出干粮啃起来。干粮已经硬得像石头,就着皮囊里的凉水,勉强能咽下去。
李远一边吃,一边掏出名单看。第四个名字:陈四海。地址:安庆府怀宁县,西门大街,四海镖局。
镖局?李远皱眉。一个镖局老板,怎么会是“甲三”组织的核心成员?镖局走南闯北,消息灵通,人脉广泛,倒确实适合做情报中转站。但一个镖局老板,手里怎么会有关键的机关钥匙?
“大人,这个陈四海,我听说过。”一个锦衣卫说,他叫周平,是九江本地人,对长江沿线比较熟,“四海镖局在安庆很有些名气,走镖几十年,从没出过大事。听说陈四海武功很高,年轻时是江湖上有名的刀客,后来金盆洗手开了镖局。”
“为人如何?”
“口碑不错。讲义气,守信用,对镖局里的弟兄很照顾。安庆府有个规矩,凡是四海镖局押的镖,江湖上的人都不敢动。知府衙门也给他几分面子,毕竟他手下有百十号人,都是练家子。”
这样一个江湖人物,怎么会卷入“甲三”组织的阴谋?是为了钱?还是另有隐情?
李远收起名单,闭上眼睛养神。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赵文华交钥匙交得太痛快,这不对劲。陈四海是江湖人,江湖人最重义气,也最讲究“不沾官家事”。他要是不肯交钥匙,该怎么办?硬抢?四海镖局百十号人,他们只有六个,硬抢等于送死。
除非……智取。
天色渐亮,城门开了。进城的人排成长队,守城的兵丁懒洋洋地检查着。李远等人牵着马,混在人群中进了城。
安庆府比九江小一些,但也很繁华。因为是长江沿岸的重要码头,街上商铺林立,人来人往。李远让周平去找个客栈,安排休息,自己带着另一个锦衣卫,先去西门大街探探路。
西门大街是安庆府最热闹的商业街,绸缎庄、钱庄、酒楼、当铺,一家挨着一家。四海镖局在街尾,门脸很大,黑漆大门,门楣上挂着“四海镖局”四个鎏金大字。门口蹲着两个石狮子,很气派。大门开着,能看见里面宽敞的院子,院子两边摆着兵器架,架上刀枪剑戟俱全。几个镖师正在练功,呼喝声此起彼伏。
李远没有进去,而是在对面茶馆要了壶茶,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正好能看见镖局门口的情况。
茶馆很热闹,说书先生正在讲《三国演义》,讲到“关羽过五关斩六将”,底下茶客听得津津有味。李远一边喝茶,一边观察镖局的动静。
一个上午,镖局进进出出不少人。有来托镖的商人,有来送信的伙计,也有江湖打扮的汉子。陈四海没露面,但听茶馆伙计说,陈四海每天下午会在镖局后面的演武场指点镖师武功。
中午时分,周平找来了,说客栈安排好了,就在镖局斜对面的悦来客栈。李远退了茶钱,回到客栈。
客栈房间里,李远摊开安庆府地图,研究四海镖局的地形。镖局占地不小,前后三进,前面是门脸和接待处,中间是镖师住的地方和仓库,后面是演武场和陈四海的住处。院墙很高,墙上还有铁丝网,防备很严。
“大人,硬闯肯定不行。”周平说,“我打听过了,四海镖局白天晚上都有人巡逻,前后门都有镖师把守。陈四海自己武功高强,据说年轻时单刀挑了太湖十三寨,江湖上称他‘断水刀’。”
“断水刀?”李远挑眉。
“就是刀法快,一刀下去,能把水流斩断。”周平比划着,“当然这是夸张,但说明他刀法确实厉害。”
李远沉吟片刻:“那就不硬闯。等他出来。”
“可陈四海很少出门,镖局的事都交给大徒弟处理。除非有重要客人,或者官府有事,否则他基本不出镖局。”
“那就让他出来。”李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周平,你去府衙一趟,找知府大人,就说工部右侍郎李远路过安庆,想见见本地乡绅,请他安排个酒宴。名单上,加上陈四海。”
周平一愣:“大人,您要用官身压他?”
“不是压,是请。”李远说,“光明正大地请,看他来不来。来了,我在酒宴上试探他;不来,就说明他心里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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