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初春还裹着料峭寒意，四合院里的腊梅刚谢了最后一瓣，蒋母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锅里炖着的排骨汤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蒋父坐在客厅的藤椅上，翻看着当天的报纸，蒋旭辉则趴在书桌前，对着电脑反复打磨德国交换生的面试稿，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他的发顶，暖洋洋的。
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周末上午，家里的空气里飘着饭菜香，连窗外的风声都显得格外温柔。蒋母端着洗好的草莓走出来，刚要喊父子俩尝尝鲜，玄关处的电话却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蒋父放下报纸，起身接起电话，“喂，您好”的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陌生的、带着歉意的声音，语速急促：“请问是蒋淑芬女士的家属吗？这里是南宁铁路医院，我们有个非常不幸的消息要通知您……”
蒋母的脚步顿住了，心里莫名咯噔一下，手里的草莓盘微微晃了晃。
蒋父的眉头越皱越紧，握着听筒的手渐渐开始发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连声音都带上了颤音：“你说什么？高铁……爆炸？”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砸在蒋父的心上：“今天上午九点四十二分，由湛江开往昆明的G2876次列车在途经广西境内时发生爆炸，您的亲属蒋淑芬女士当时就在这趟列车上，经抢救无效，已经确认当场身亡……我们联系不上其他家属，只能麻烦您尽快来南宁一趟，处理后续事宜。”
“哐当”一声，蒋父手里的听筒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蒋母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里的草莓盘“啪”地掉在地上，鲜红的果子滚了一地，像散落的血珠。她怔怔地看着蒋父，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世界在一瞬间天旋地转。
“淑芬……淑芬她……”蒋父转过身，看着妻子，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没了……”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劈得蒋母浑身一震。她死死地盯着蒋父，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嘴里反复念着小姨的名字：“不可能……不可能的，她早上还给我发消息，说要给我带昆明的鲜花饼……”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就软软地晃了晃，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后倒去。
“淑梅！”蒋父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妻子的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蒋母靠在他的肩头，意识彻底陷入黑暗，滚烫的眼泪却顺着脸颊汹涌而出，浸湿了蒋父的衣襟。
书桌前的蒋旭辉早已僵在原地，手里的笔“啪”地掉在桌上。他猛地站起身，看着父母相拥的身影，看着地上滚落的草莓，听着父亲压抑的呜咽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瞬间凝固了。
小姨，那个每次回湛江都会给他塞糖吃，会笑着揉他头发，会在他父母吵架时站出来护着他的小姨，那个早上还在家庭群里说要去昆明出差的小姨……
怎么就没了呢？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春日的暖阳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瞬间变得冰冷刺骨。客厅里的空气死寂得可怕，只剩下蒋父压抑的抽泣声，和蒋母昏迷中无意识的哽咽，每一声，都像针一样，扎在蒋旭辉的心上。
这个本该充满希望的春天，在一通来自南宁的电话后，彻底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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