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宁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湿冷的风裹着雨丝,吹得人骨头缝里都泛着寒意。车子缓缓驶进医院大门,蒋旭辉攥着车门把手的手,指节早已泛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蒋父扶着面色惨白的蒋母,脚步踉跄地走进医院的太平间。冰冷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混杂着寒意扑面而来,蒋母的身体猛地一颤,死死抓住蒋父的胳膊,指尖掐进了他的皮肉里。
太平间的灯光惨白刺眼,映在那张盖着白布的担架上。蒋旭辉跟在父母身后,脚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他不敢抬头,不敢去看那片白布下的人,可脑海里,却全是小姨笑盈盈的模样——她总爱梳着马尾辫,穿着碎花裙,每次见到他,都会笑着喊他“小辉”。
医生走过来,声音低沉而惋惜:“请节哀。我们已经尽力了,爆炸发生得太突然……”
蒋父点了点头,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缓缓掀开了那片白布。
蒋母的目光落在小姨的脸上时,积攒了一路的情绪终于彻底崩塌。她“啊”地一声尖叫出来,整个人软倒在蒋父怀里,泪水汹涌而出,嘴里反复念着:“淑芬……我的妹妹……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蒋旭辉终于抬起头,视线模糊地看着小姨安静的脸庞。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可脸上却还残留着些许惊恐的痕迹。那是他最疼他的小姨,是那个会在他难过时安慰他,会在他取得一点成绩时比谁都开心的小姨,如今却躺在这冰冷的地方,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再也不会喊他的名字了。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蒋旭辉捂住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可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
他想起寒假前,小姨还给他发消息,说等他暑假回湛江,要带他去吃海鲜大排档,要带他去海边捡贝壳。那些约定好的未来,如今全都变成了泡影,碎得一塌糊涂。
蒋父抱着痛哭不止的妻子,眼眶通红,泪水无声地滑落。他是家里的顶梁柱,此刻却也撑不住了,脊背垮得厉害,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医生默默地退了出去,留给他们一片安静的空间。太平间里,只有蒋母压抑的哭声,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不知过了多久,蒋母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她靠在蒋父怀里,眼神空洞地看着小姨的脸,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她还说……要给我带昆明的鲜花饼……还说……要给小辉织毛衣……”
蒋旭辉走上前,轻轻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哽咽着说:“妈,小姨会知道的……她会知道我们都很想她……”
蒋父深吸一口气,抬手抹掉脸上的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们……带她回家。”
回家。
这两个字,沉重得像是一座山。
走出太平间的时候,雨还在下。蒋旭辉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只觉得心里一片荒芜。这个春天,本该是充满希望的,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变得满目疮痍。
他知道,小姨的离开,是这个家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而这场千里奔丧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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